即便是路上能避開追殺。
嶺南節度使曹壽,多年前卻與他有一樁過節……
如此想來,還真是困難重重。
透過被風掀起的車簾,窗外春光正好。女郎挽著袖子,露出段細白的手腕舀粥水,一面與蔡嬤嬤說話,一面小心地朝著車內看來。
他猝不及防,目光與宋矜對上。
女郎微微一笑。
謝斂鎮定自若地收回目光,
心口卻無形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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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趕了幾天的路,風餐露宿。
好在繞過這座山道,前面不遠便設定了一道驛站。無論如何,有了可以落腳的地方,不必只吃乾糧和粗略煮好的粥水,大家心情都不錯。
抵達驛站時,王伯帶著眾人去購置物品了。
畢竟連日在山中消耗,不少東西都沒有了,而後面的路只會越來越難走。
他們一行人商議完畢,便出發了。
留下的田二郎有些不滿,哼哧哼哧扛著東西,三兩步就進了驛站裡面。宋矜卻一貫是寸步不離謝斂的,畢竟他雖然沒有性命之虞,但傷得太重。
宋矜扶著謝斂,緩慢朝著驛站走。
此處緊靠著連綿的群山,見不到人煙。驛站亦十分破舊,看得出來來往落腳的人極少,裡間還穿來陣陣的狗叫聲。
她不由有些警惕,鬆開謝斂,自己先上前去推門。
只是,還不等她有所動作,虛掩的門內就猛地躥出來一群野狗。
野狗成了群,氣勢跋扈。
陡然間衝破房門,撲面而來時還帶著此起彼伏的吠鳴,宋矜幾乎是兜頭便被嚇蒙了。她嚇得猛地一哆嗦,第一反應便是跑,偏偏身體卻嚇得僵硬了。
宋矜心髒都被捏緊了。
身後卻卻伸出一隻手來,果斷將她拉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蘇合香裹挾著渺渺煙塵撲面而來,令她在驚悸到虛脫之前,徹底撲入了對方懷中。
宋矜渾身僵硬,心髒急促地跳動。
她後知後覺到謝斂的手按在她肩頭,安撫般地輕拍著她肩頭,低聲道:「別出聲。」
他這動作太過於尋常。
宋矜察覺不出什麼不對,只覺心安不少。
她伏在謝斂懷中,半天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意識到謝斂的傷勢。宋矜倉促避開,果然見謝斂的傷口又崩開了,因為強行站立唇瓣泛白,細密的冷汗浸濕了衣領。
饒是如此,他眸色一如既往平靜內斂。
信手丟開棍子,說道:「走吧。」
宋矜徹底察覺到,謝斂的變化。
這段時間,她餵給謝斂的藥他都吃了,連把脈也並不迴避。若是她有什麼請求,他務必是答應的,但都沒有此刻表現得明顯。
他會自衛。
他沒有再一心赴死。
「我……」宋矜嗓子有些驚嚇過後的沙啞,默默看著謝斂,「等我一會。」
謝斂也就沒有動。
他仍舊靜靜擁著她,哪怕衣衫一點一點被血染濕,再順著衣角滴落。女郎的身體漸漸鬆弛下來,戰慄褪去,連呼吸都漸漸變得平和。
謝斂遲疑片刻,鬆開了手。
袖子卻被對方拽住,他猝不及防對上宋矜的眼睛。
「謝大人,我還有點怕。」
謝斂一時之間,覺得自己有些遲鈍。他有些分不清宋矜是真的害怕,還是有別的意圖……至少,此時此刻他無法想出,宋矜還能有什麼意圖。
但饒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