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坐在樹蔭下,看著水池裡的錦鯉吃嘉慶子,酸得眉頭微皺。對面的女客用嶺南話聊天,宋矜聽不懂,反倒落了個清淨。
畢竟,她來嶺南不久。
也只露了一次面,大家都只當她是個湊數的,沒人理她。
沒多久,魚貫而入的丫鬟僕婦簇擁著一位貴夫人進來,坐在主人席上。
那夫人年約二十來歲,烏髮整齊地高高綰起。插著赤金掩鬢,鬢邊簪花嬌艷動人,滿身錦衣流光溢彩,十分高貴明艷。
女客們紛紛面露歆羨。
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曹壽的夫人趙氏,出身書香世家。父兄在朝中當官的當官,在四處行商的行商,清貴富庶兩不誤。
如今嫁了人,丈夫也是隻手遮天的節度使。
僕婦與貴夫人低語幾句,曹夫人抬眼。
隔著人群,她徑直朝著宋矜看過來,微微笑道:「那位,便是謝先生的夫人吧?我在閨中便聽說過宋娘子,盼了這麼久,今日才見到。」
宋矜見了禮,不太習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彷彿在探究著什麼。
然而不等大家探究出來。
趙夫人便道:「我與你母親是同輩的姊妹,說起來,你倒是要叫我一聲姨母了。從前在家中,就聽長輩說你自幼聰慧,可惜一直沒機會見面。」
女客們面面相覷,難掩震驚。
大家都是邕州人,誰都知道趙夫人清高得要死。
往日這種場合,只有別人想方設法和趙夫人攀關係,而且多半要被嘲笑戲弄一番。這還是頭一次,趙夫人一上來,便這樣熱切地與人拉近乎。
「夫人姿容輕盈,」宋矜微微含笑,注視著趙夫人,「叫沅娘有些不知道怎麼辦了。」
「那便叫姐姐吧。」趙夫人笑。
片刻間,宋矜便忙碌起來。
數不盡的女客湧上來,想要與她套近乎,宋矜一時間都有些抗拒。
女客都愛拉手、搭肩、甩帕子,宋矜卻最怕人突然靠過來。尤其是這些人都不熟,且一個個目的明確,弄得宋矜渾身上下都難受。
她一面應付,一面躲。
終於靠著錦鯉池的欄杆,望著遠去的女客,鬆了口氣。
宋矜腦子嗡嗡地響,迎著水面吹了會兒風,耳鳴才漸漸消散。旁邊傳來男子的交談聲,有些吵嚷,宋矜陡然意識到自己躲到男客這邊來了。
此時出去,貿然撞上了不好。
她默默站著,沒動。
樹蔭後腳步聲響起,宋矜想也不想,朝著前面疾步躲去。
順著漢白玉圍欄,繞過幾道鵝卵石小道,面前是一座黑黢黢的水榭。宋矜拎起裙擺,顧不上道路濕滑,倉促躲入水榭當中。
她走得太快,迎面撞上一個人。
宋矜心口猛地一跳,閃身為了避開對方,往圍欄上撞了去。
肩頭一沉,她被人扣入懷中。
熟悉的蘇合香撲面而來,緩緩透出墨香,冷意繚繞。抬眼間,果然對上了謝斂漆黑冷靜的眉眼,黑暗中竟有幾分無奈。
「是我,莫怕。」謝斂道。
宋矜心跳得很急,額頭滲出細細的一層汗,聽話地吐出一口氣。
她頭暈目眩,因為驚嚇過度手腳無力。
一時間靠在謝斂懷中,沒有動。
「我……有人跟著我。」宋矜輕聲說道。
話音剛落,外面的腳步聲再次近了。
但停在水榭外,遲遲沒有進來。
謝斂撩起眼簾,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