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伏在他背上,能看見他後頸涔涔的汗。
剛剛他走過來時,眉骨上的汗滴到眼睛裡,蟄得眼尾通紅。宋矜想著,握住自己的袖子,一點一點給他擦額頭上的汗。
謝斂走得不快。
但隨著她擦汗的動作,繃得發緊的脊背彷彿鬆了些。
山風陣陣,滾燙渾濁。
宋矜望著層疊的群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下山。
她無意識回頭看去,卻見四周再次亮起火把,正在朝三人逼近。不僅如此,這些人還用嶺南方言,大聲呼喊著。
宋矜道:「謝……」
婦人聽得幾欲淚下,連忙應答。
「噤聲!」謝斂冷聲。
但已經遲了,遠處明滅的火光瞬間便開始聚攏,朝著三人的方向疾奔而來。方言聲變得更大,彷彿催促蔡大娘回話。
婦人被謝斂嚇了一跳,不敢出聲。
謝斂看她一眼,「那些人是山匪。」
他每句話都說得有些艱難,宋矜交代道:「不要出聲,出聲等於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位置。」
婦人仍舊惶然望著兩人。
也許是不敢哭,只一面拿袖子抹淚一面點頭。
宋矜又低聲說:「他們也許是強迫你的家人,就為了騙你。也不必愧疚,我和謝先生會帶著你的,莫怕。」
「夫人……」婦人這才哽咽出聲。
宋矜只是搖了搖頭,婦人果然慢慢平復了情緒。
安撫完蔡大娘,她往前遠眺一眼,唯一能走的小路就在剛剛,被堵住了。現在已經不是前後圍堵,連左右可以抄的路也沒了。
好在,追來的山匪人數不多。
方才謝斂放火攔住了去路,佔大批的山匪全都被迫繞路去了。
「怎麼辦?」宋矜小聲問。
話音未落,一道土法製作的短箭破空而來,堪堪釘在蔡大娘身側。蔡大娘嚇得驚呼一聲,回過神來,連忙捂住口鼻。
還不等兩人說話,短箭接二連三射來。
蔡大娘倉促趴伏在地上,盯著宋矜捂住口鼻,滿眼都是歉意。
不過片刻功夫,幾道短箭都朝著蔡大娘射來。她渾身都是擦傷,疼得倒吸涼氣,卻又捂住唇不敢作聲。
「往下走。」謝斂將她放了下來,隔斷自己的衣擺,將自己和宋矜的手腕綁起來,「要跳進山谷,怕嗎?」
宋矜幹得唇瓣做疼。
迎著他漆黑的眸子,彎了彎唇角,「不怕。」
這裡離山谷底已經不算高了,但也不低。宋矜有些心慌,藤蔓綁得手腕生疼,她只能咬牙閉著眼。
好半天,她都不敢鬆手。
但胳膊很快就痠麻無力,她一股腦摔下去。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摔入了謝斂懷裡。雖然頭還有些暈,但確實比想像中好了許多,地面也是濕軟的。
山谷內比外面好不到哪裡去。
風口朝下,火勢迅疾地朝著山下滋長。好在山谷內有一條河,順著地勢往下流淌。
「往下走。」謝斂說。
他話音剛落,一道短箭朝著山谷□□來。只要一抬頭,便能看到岸上的火光,好在山谷內植被茂密,山匪的箭總也射不到位置。
宋矜猶豫了片刻,說道:「我自己走。」
謝斂回眸看她,似乎並不贊同。
宋矜說:「這裡地很軟。」
「沅娘。」謝斂說得很慢,他嗓子彷彿很難受,語調說不出來的啞澀,「你為什麼總為別人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