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猝然收回目光。
她不知道,這話在他聽來太過於熱切親暱。
而她毫無覺察,輕輕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他的胳膊。
「先生是我的夫君,我不回去。」
「……沅娘。」他輕聲。
女郎垂下眼睫,無聲鬆開了牽著他的手,溫熱香甜的荔枝香悄然散開。
他沉默地立在原地,沒有如往日那般哄她。
謝斂不願意宋矜靠近自己。
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都因此厄運纏身。
他們爭著搶著,甚至願意以死亡為代價遠離他。當年的宋矜,已經因此落入困境一次,至今都疾病纏身無法痊癒,他不想再來一次。
謝斂不看她,看將熄的燭火。
嗓音清冷,不帶一絲感情,「夫妻和離聚散,在國朝本屬常事。」
宋矜愣在原地。
她的臉火辣辣的,幾乎要落淚,但被她忍住了。
「我……」宋矜想說點什麼,但卻說不出口。
本是權宜之計,遲早有一天要和離。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恍惚有點當真了。
宋矜不想再提婚事,因為她心口有些亂,轉而問:「我聽人說,蔡振在趙通判府內為老夫人診治,不外出接診。」
以謝斂如今的身份,怎麼請到趙振?
即便是章四郎,在江陵府的地界,恐怕也沒有這個面子……何況,章四郎還沒有來。
謝斂似乎不太想回答,只瞧了她縮起的指尖。
但迎著她的眸光,對方略微斂眉,仍舊溫和回答她,「我與江陵府通判趙辰京是同年進士,有幾分微薄交情。」
「趙辰京……」宋矜不覺喃喃。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何況,只是有些交情,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敢對謝斂伸出援手,對方不過是正六品的通判而已。
「今夜蔡嬤嬤陪你。」謝斂整袖,將枇杷露放在了桌上,「我並未哄騙你,只是你便是再惱恨我,也不該與自己置氣。」
宋矜無聲打量他。
以她對謝斂的瞭解,他慣來對她有十二分的好脾氣。
但此刻,似乎有些生氣了。
謝斂的骨相本就凌厲清正,即便周身書卷氣,也顯得冷淡。此時眉間微蹙,顯得有些嚴厲,反正比她阿爹和女夫子都兇多了。
「蔡嬤嬤忙著熬藥,我不能讓她陪我。」宋矜忍住窘迫,儘量面不紅心不跳。
眼前的青年掀起眼簾,朝她看來。
宋矜當即撇過臉去,輕咳一聲,委屈道:「我沒有與自己置氣,分明是你強迫我。我問你在乎誰,你果然也不在乎,我若回京都豈不成了笑話?」
這話說完,宋矜心虛得幾乎埋下臉。
但無論如何,她是絕對不可能放任謝斂的,他這人是連粉身碎骨都不怕的。
室內安靜。
宋矜幾乎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不敢看謝斂。
終於,青年衣衫窸窣聲響起,影子微晃。
一截玉白瘦長的手伸過來,握著柄熟悉的碧玉簪,燈光下倒映著熟悉的光澤。這是她為謝斂買保命的藥,倉促間交換出去的簪子,也是她與謝斂婚約的證物。
宋矜心口有股熱流湧上來。
「何必要做我在乎之人。」他語調一如既往地溫和。
但在宋矜聽來,這話便帶著股子孤寒的意思。
她盯著這柄簪子,便陡然間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