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之。」少女學著少年們的語調,笑著喚他一句,將手裡的甘草杏脯全都倒在他手裡,「喏,也別滿腦子都是書本。」
謝斂看一眼她的座位。
就在他身側。
少年有些說不出的迷惘,瞧著她看了一會,復又垂眼落在書本上。他看了一會兒,便又徹底沉浸進去,全然不曾留意外界。
教室內卻鬧哄哄的,少年們追逐打鬧。
宋矜帶著一大堆的零嘴兒,誘惑得一群少年擠過來,沒皮沒臉地蹭。
不多時,她便與一眾少年混熟了。
一下課,便有少年前來要搭她的肩,要邀請她一起出去玩。謝斂這會兒已然察覺到了她與這群人混得太熟稔,擱下書卷,抬手拉了對方要搭下來的手一把。
「下堂課要抽人上去講春秋,你預習了麼?」謝斂淡淡問。
對方大驚失色道:「春秋?不行,那我不出去了。」
不止是那個少年,全班都跟著緊張起來。誰都知道,全書院就數謝斂的學問最好,平日不僅包攬著夫子們才捉筆的書社文章,還幫夫子們校訂書冊,最是瞭解夫子的動向。
若謝斂如此說,便是八九不離十了。
宋矜笑眯眯瞧著這一幕。
謝斂猝不及防撞上她的視線,微微一頓,只道:「你也早些複習。」
女郎壓低了嗓音,「我記得,下節課分明是夫子講詩經,哪裡來的春秋?你這樣糊弄人,倒和表面上不一樣。」
謝斂冷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片晌,淡淡問:「我表面如何?」
「如磋如磨,是個君子。」她微微一笑,翻開了桌上的書卷,卻又側目乜了他一眼,「君子論跡不論心,多謝含之。」
謝斂垂首看書,心中不以為意。
他心中倒也沒什麼壞心思,如何不能論心。
少年身形挺拔,垂首專注讀書的模樣,看起來如蒼松般冷清。宋矜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失神,轉過頭去與旁人說話去了。
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身後似乎有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宋矜回過頭,卻又什麼都沒瞧見。
只是每次有人要來找宋矜玩,總被謝斂以各種理由打斷,時間久了,少年也察覺出不對來了。
他們漸漸避開宋矜,也不再找她了。
宋矜本是愛嬉鬧的性子,但到底是個世家娘子,性子比沒皮沒臉的少年郎們要驕矜一些。
別人既然不理她,她也懶得理別人。
倒是謝斂,一如既往地看著她。
上課前,必然提醒她一遍。
下了課,也不忘替她避開四周的少年郎。
不知不覺,宋矜漸漸便是與謝斂一同出入。
謝斂極其愛讀書,簡直到了一沾書就忘情的地步。宋矜雖然也愛看書,但跟著謝斂,也覺得自愧弗如。
兩人平日一起吃飯,一起去藏書樓。
倒也避開了旁人。
這畫面落在旁人眼裡,反倒生出許多奇怪的猜測出來。宋矜起先是沒察覺的,等到察覺的時候,已經完了。
夜裡的藏書樓是會落鎖的。
但往日兩人一貫讀書讀到最晚,所以藏書樓看門的老翁,都是留著門給兩人自行去鎖。
但今日要出去時,才驚覺門已然被鎖了。
夜裡有些冷,謝斂解下自己的外衣遞給她,淡聲道:「先披上。」
宋矜原本想要拒絕,結果開口就打了個噴嚏,不得不接過衣裳披上來,小聲問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