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再解釋幾句,卻又無從開口。
「沅娘,不是讓你走。」謝斂深吸一口氣,試圖平靜。
女郎抬起欲言又止的眸子,抿唇說:「那你為什麼老對我生氣?還要特意陪陪我,難道我們不能日日在一處?」
謝斂啞口無言。
他瞧著她,一時間竟有些失笑。
月光下,她含著水光的眸子十分清亮,像是秋日澄寥的一潭水。
此時就這麼看著他,滿是不解。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他打好腹稿的解釋都不覺散去,鬼使神差地問她,「我幾時生氣了?」
女郎微微一呆。
她好像心虛了一樣,臉頰浮起薄薄的紅。
宋矜有些支支吾吾,她縮在角落裡,無聲將臉瞥了回去,和他不熟似的不再說話。
謝斂沒再追問。
他比誰都清楚,宋矜有多怕人。哪怕她義診的病人都是婦人和小孩,於她而言,恐怕都如針扎般不適,但她確實咬牙忍了下來。
不但如此,還試著與人攀談,瞭解吉貝。
無非都是為了協助他。
她的話一句不虛。
無論是到嶺南的這一路,還是艱苦如宣化縣,宋矜跟他同甘共苦、生死相隨。
這世上,只有宋矜如此對他。
宋矜也只如此對他。
沒必要問了。
好半天,女郎衣衫窸窣作響。她無聲中回過頭來,溫和地望著他,語調有點不好意思,「我剛剛有點生氣,你別介意。」
還不等他說話,她終於抬起臉。
女郎端坐在車內,揩掉黏在臉上的碎發,規規矩矩說:「先生也別誤會,我平日沒有抱怨。我只是覺得,有些話攤開了說好,免得徒生誤會。」
「沅娘說得是。」謝斂道。
她只是望著他,有些許的羞怯。
比起別人,宋矜身上的不安強烈很多。
剛剛一股腦說那麼多話,她好像後知後覺窘迫起來,分明姿態這樣端莊,卻顯得格外坐立不安,彷彿想要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謝斂道:「我以為你是為了別的,才來宣化。」
她猛然一愣。
「怎麼會?」女郎愕然片刻,她半是不解半是好奇看他,眼底倒映著月光,輕聲嘀咕,「我料到世兄會來信,何況我不放心先生,當然要來。」
謝斂搭在案上的手指輕顫。
他自恃的冷靜褪去,心口跳得更亂,下意識扣住手邊書卷。
女郎開始思索起來。
「謝先生絕不是嫌我累贅的人,」她眼底的不安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隱約的試探,抿唇輕看著他,「難道以為我是為了世兄?」
謝斂手裡的書卷驟然落地。
夜風捲入簾內,書頁被風翻動聲,和驟然的車輛撞擊聲混在一起。
「沅娘。」
謝斂下意識提高了音調。
這慌亂不知從何而來,霎時間又被刻意忽略。山野的風格外冷,外頭一片混亂,車內的物件再度滾落,早被砍壞的車轅咔嚓一聲,牛車停在原地。
女郎被顛簸得一晃,身體前傾撞入他懷裡,本能掙扎一下。
她悶哼聲,沒法再說些什麼。
謝斂扶住她,抬手掀開車簾。
遠處有人舉著火把,源源不斷地從山上下來,攔在了狹窄的鄉間小道上。
埋伏的人,比他預設得還多。
「有桐油味。」
聽見車夫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