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過百十年,青史上也許會對謝恪大為誇讚。
可那時太后還把持著朝野。
謝恪血濺明堂的進諫,非但沒有激起朝臣的血氣,反而令太后震怒。也因此,下令誅殺謝家三族,男女老少無一放過。
聽說訊息傳到時,謝恪的夫人被丈夫氣得咳血,大呼所託非人。
當夜放火自焚,飲恨而終。
所以,沒人會隨便在謝斂面前提謝恪。趙辰京提到謝恪,明顯是有意刺激謝斂。
眾人彼此對視一眼,也不急著說話。
只看戲似的瞧著謝斂。
謝斂面色如常,比眾人以為的還要平靜。他瞧了趙辰京一眼,不輕不重地道:「立身清白?」
見謝斂不接茬,氣氛微妙。
趙辰京有些忌憚謝斂,一時間沒做聲。
謝斂的目光沉沉。
琵琶弦一轉,樂色沉鬱。
眾人不覺沉默下來,雖然坐在這裡,但誰都沒有勇氣去尋謝斂的晦氣。
趙辰京道:「沒記錯的話,當年謝大人的父親上書先帝,稱河東節度使裴農有不臣之心。眼下,裴農果然勾結章永怡,暗中聯絡……」
謝斂聞言,抬眸朝他看過來。
「章永怡蒙陛下信任,卻有不臣之心。」趙辰京一鼓作氣,近乎是挑釁地睨向謝斂,一字字說,「謝大人雖然是章永怡的學生……」
謝斂眸子發冷。
趙辰京面色不自然,磕巴了一下。
「但想必……謝大人的品性,更像是先君那樣的直臣。」趙辰京唇邊溢位得意的微笑,說話的語速也快起來,「總不至於仗著陛下信任,黨結自己的老師,矇蔽聖聽吧?」
聽他將話說完,眾人才熱鬧起來。
實則都在悄悄打量謝斂。
謝斂端坐如常。
他喝了一口茶,看向落雪的窗外。
京都人人都知道,他與章永怡是師徒,關係匪淺。現在沒法對他下手,就開始對章永怡下手。
章永怡前不久才致仕,如今正在回鄉的路上。還未榮歸故里,就被潑上了這麼大一盆髒水,要問罪。
謝斂眉間微蹙。
有些說不上來的煩躁。
小皇帝見他一面,這些人就急了。他若當真打算許諾小皇帝什麼,哪裡輪得著他們還來敲打?
謝斂道:「若陛下信任我,肯聽我的呢?」
趙辰京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其餘人都警惕起來,窗外人影晃動,刀戈爭鳴。謝斂迎著趙辰京的目光,淡淡吃了口茶,方才道:「開玩笑罷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
「謝大人有兩個選擇。」
「其一,如你父親那般,上書痛斥裴農章永怡一黨。其二,依舊當章永怡的好學生,但我可不保證,你今夜能否活著出樊樓。」
第90章 朝天子八
說罷, 趙辰京隱晦地看向謝斂。
謝斂抬眼朝他看過來。
青年狹長的眸微眯,眼底透出幾分淡淡譏誚,沒有急著作答。
趙辰京又道:「謝大人, 考慮好了嗎?」
樊樓內氣氛陡然壓抑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斂身上。謝斂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只是給自己倒了盞酒水。
他淺啜著酒水。
不急不緩道:「我考慮得如何, 該和傅首輔說。」
不僅是趙辰京, 連其餘人都微微一窒。
在微妙的沉默中, 謝斂擱下手裡的酒盞, 只說:「今夜下了雪,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