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的話,算是給了他臺階。
何鏤果然沒做聲。
只是目光很複雜,仍舊滿是輕蔑不屑,卻又罕見地沒諷刺出聲。只瞥了一眼遠處,唇邊揚起諷刺的弧度,冷嗤著抱胸往樹幹上一靠,眸底惡毒難掩。
宋矜沒有細看,轉身走了。
一直走出濃密的山茶花樹蔭,宋矜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緩過神。
先前帶她過來的太太早就不見了,但不知道蔡嬤嬤在哪。宋矜呼吸還有些急促,正要去找,卻沒料到一抬頭,就撞見了立在了假山旁的謝斂。
藤蘿薜荔叢生。
一身靛青襴衫,滿身清寒氣。
不知為何,宋矜有種他站在這裡很久的錯覺。
剛剛的山茶花樹,謝斂在這裡完全可以看到,她不由有些心虛。但很快,心虛便被委屈掩蓋,她快步朝著謝斂走過去。
「謝先生。」她說。
青年朝她走來,問道:「何鏤欺負你了?」
這裡應該看不清何鏤的臉,宋矜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忽略掉了這點細節。
她發現自己袖子裡有一朵白山茶。
應該是不小心掉進來的。
「也不算。」因為她糊弄過去了,至少何鏤當真沒話說了,「你怎麼也在這裡,我已經好幾日都沒這麼碰到你了。」
謝斂伸手,拂落她肩頭落花。
不經意撫平衣料。
「來議事。」他頓了頓,似乎認真思索了一瞬,「聽見你也來了,便來看看你。」
宋矜覺得不太對。
但謝斂站在她身側,高大的身影投下陰影,完全籠罩住了她。
宋矜覺得安心,方才的恐懼散去。
她取下腰扇展開,小心把袖子裡的山茶花倒上去,謹慎地托起,一邊和謝斂抱怨,「那邊白山茶開得好,我想去請主人賣我一支。誰料遇到了何鏤,惱得我不想過去了,也就不喜歡了。」
謝斂默默看她。
哪裡是不喜歡白山茶,明明是怕了。
但方才他還未過去時,她應付得很好。姿態從容淡定,言語不急不緩,比起在京都時,已經克服了小半的恐懼,將自己保護得很好。
「先去精舍吃口茶,稍後我帶你回家。」謝斂說道。
女郎彎了彎眉眼,道好。
宋矜說得不錯,他們有段時間沒碰面了。
到邕州城之後,他便搬去了書房住。
而且,他現在名義上是曹壽的幕僚,實則新政的一切都由他制定。但手底下的人,都是曹壽的舊人,與他並不熟悉,相反還有很大一撥人不服。
他早出晚歸,十分忙碌。
連宋矜出來與人小聚,也是剛剛才知道。
眼前的女郎穿著庭蕪綠細褶裙,折枝暗紋蔥白短衫,外罩著蒼苔色闊袖縐紗褙子,露出一截細白的頸子,垂了條低調清透的白水晶瓔珞。
耳邊綠碧璽墜子微晃,襯得她發色烏檀般濃稠、膚質白皙。
明滅疏落的光影下,
也不知是她清透動人,還是首飾發亮,令他目光難以避開。
「謝先生腕上的紅繩,是誰給你係的?」她伸手,挽起他的一截袖子。
微涼的指腹滑過他小臂,帶起一股作癢的麻意,謝斂眼睫一壓,目光剋制地掠過她的面上。
然而女郎只是好奇,面上帶著幾分疑惑,頰邊笑意很淺。
「……舊相識。」他說。
宋矜又看著他。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