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斂邏輯稀碎,回答不上來。
氅衣早被她不小心扯下來了,借著月色,他能看清女郎浮著紅暈的臉頰。她似乎也很窘迫,坐得十分端莊挺拔,微微仰著臉看他。
觸到他的目光,猛地低頭。
謝斂想起來,剛剛兩人額頭相貼的時候,她也該是微微仰著臉。
他無聲抿唇,冷汗順下頜滴落。
「你知道有人埋伏,才特意來接我?」她卻忽然問道,也不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語似的追問,「既然知道有埋伏,為什麼以身犯險?」
謝斂回答不上來。
他只顧自道:「興許要招安。」
宋矜就望著他。
冷汗一道一道滲出,謝斂都不知道聊到哪裡了,自然也說不出來別的。
「總不能讓你犯險。」謝斂有些僵硬地回答,避開了她的目光,「我自幼就怕火,這麼多年,也不見什麼長進。沅娘不要見笑就好。」
宋矜彷彿怔了一下。
她小聲說:「我知道,我以為先生什麼也不怕。」
謝斂沉默片晌,只說:「喜怒怨憎,沒有誰躲得開。」
「我就不見你怨憎過誰。」她很小聲地反駁了聲,掀起車簾往後看一眼,這才抿唇輕笑,「今日才覺得,先生也會生氣,也會害怕。」
想到兩人相處的畫面,謝斂心內嘆息。
他從不在乎這些。
但真被宋矜這樣清晰看出他狼狽不堪的模樣,還是不由難堪。
往日她總怕他、敬他、好奇他,提起京都追捧過他的那些人。越是如此,他竟然忍不住有些難堪,宋矜所見的他確實狹隘、怯懦。
「……是。」他艱難道。
女郎唇角翹起,眸子發亮,「我很高興謝先生能這樣。」
謝斂的本能看她。
宋矜語調壓低,「若是新政成功,千年萬年都有人把先生當做聖人。但我只把你當做活生生的人,反正,我是沒法把你裱起來的。」
明明是玩笑的話,她眼底卻透著隱隱的期盼。
謝斂眉頭深蹙,尚且沉浸在思緒當中,沒能回過神來。
終於,謝斂抬起臉。
他語氣平靜而滯澀,「我母親是自焚而死,在我面前,我未能攔住。」
女郎愕然望著他,一瞬間失了神般無措。她幾乎是下意識傾身,想要做些什麼,卻又僵在原地縮回手,輕聲道:「我……我不是問……」
謝斂喉間緊得發疼,字是擠出來的。
他打斷她,「我知道。」
車內頓時安靜下來。
「節哀。」她垂下脖頸,彷彿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猶豫著牽住他的袖子,「我怕你什麼都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
謝斂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
他明白宋矜的意思。
「沅娘。」他輕喚了她一聲,慢慢整理自己的思緒,「這事別人不知道,包括怕火,我想你也會好奇不解,便告知給你。」
她面色有些發白,「我……」
宋矜或許想說不好奇。
謝斂知道,她是絕不會問他的痛處。
但越是如此,他反而無法對她遮遮掩掩,乾脆坦然交給她。
「無妨。」
宋矜聽見他低聲說道,心內亂成一團。
她確實好奇過謝斂的過去,但兩人的關係,確實不到她主動打聽的地步。但謝斂也沒有刻意隱瞞,他年少失怙,後來得到秦既白的資助,等到秦既白去世便一面讀書一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