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春日草木上,細微的雨露。
無聲而清澈,帶著微涼的氣息,柔和地帶來撫平傷痕的生機。
他藏在袖內的手背抽搐了一下,被他扣緊掌心按捺住了,某些念頭卻有些不受控。
謝斂點頭:「有些。」
「我來得急,明日給大人送衣被。」
「明日卯時末、辰時初,大人若是醒得早,便稍稍等等我。」
謝斂心知不會有明日了。
但他還是近乎溫和地點頭,說道:「好。」
何鏤今日放她進來,不過是刻意借宋矜羞辱他。
昔日他幫宋矜時,得罪了何鏤,以何鏤睚眥必報的性子,恐怕會趁機對宋矜做些什麼。
即便如此……
他的目光,還是不經意落在女郎清淺的笑顏上。因為高熱,寒意從骨頭縫兒竄出來,冷得他垂睫輕顫,微抿了烏青的薄唇。
謝斂的手虛搭在冷硬潮濕的地磚上,蜷了蜷指尖。
他喉結微動,將注意力從軀體的痛感上剝離回來,重新思考與眼前人有關的事情。
「讓阿念陪你。」他又說。
秦念是老師的女兒,連傅也平都要給幾分面子,何況何鏤。
再說,秦念和宋矜的性子不大一樣,無論到哪裡都吃不了虧,總能讓自己過得好。
「秦娘子?」
宋矜只輕聲說了句,眼神閃爍。
她似乎還以為,他不知道秦念已經被傅家接走了,不忍告訴他真相。
「我想交代給她幾句話。」
謝斂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眼底多了幾分暖意,信口胡謅了個藉口。
眼前的女郎點了頭,又說:「我不一定能見到她……」
「她會來。」謝斂說。
她點頭,催促他:「將藥丸吃掉兩顆。下次若是疼得受不了了,再一次吃兩顆。」
宋矜說話時,耳邊的墜子微微顫動。
折射著燈光,明明滅滅。
他拈著從她耳墜子上取下來的藥丸,眸色平靜,放入口中。
濃重的苦澀在舌尖化開,霎時間壓抑住了唇舌間的鐵鏽味,鼻腔卻升騰起一縷極淡的荔枝甜香,久久不散。
謝斂眼睫微顫,低咳出聲。
「……水。」
女郎手忙腳亂,再刑房桌子上倒了碗水,遞給他。
她似乎鬆了口氣。
謝斂不著痕跡地抽回目光,只去接過那碗水。
黑陶碗粗糙,襯得女郎手指瑩潤。
他接過時,對方怕他抬不起手,忽地往前送了一下。他本來還捧起,手便搭在少女的手上,蜻蜓點水般掠過他滾燙的掌心。
女郎睫羽微顫,受驚的蝴蝶般。
謝斂只覺掌心灼燒得幾乎麻木,熱意一直攛到心口,連意識都彷彿沸騰了似的,險些難以自控。
「多謝。」他有些不自在似的,輕輕撇開目光,「向文與我年少相識,不僅是同僚,還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你與他在一處,必然琴瑟和諧。他雖然愛玩鬧,卻不會胡來,宋娘子不必……」
謝斂察覺到失言,頓了頓。
哪怕是章四郎是他的摯友,說到閨中的話,他心中仍舊升騰起一股微妙的迴避。
「恕我不能觀禮。」謝斂閉了閉眼睛,心中異樣變得更加強烈,準備好的措辭彷彿無法說出口。
但錯過了今天,恐怕永遠沒有了時機。
他沉默一會,還是說道:「恭賀宋娘子與向文白首相攜、笙簫和鳴。」
眼前的少女愣了一下,眼底竟也浮現幾絲無措。
她攥緊了縹水碧的百迭細褶裙,微微抿唇,還是蹙起眉心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