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斂先她一步開口。
「我去給你燒水,先進去換乾衣裳。」他交代了一句,竟然帶著沉重的鐐枷,轉而慢慢朝著廚房走去了。
宋矜呆呆立在門口,一時間有些後悔,還有些心虛。
她有些著急,連忙要去阻攔他。
外頭卻再度響起馬蹄聲,是落後的拉貨馬車到了,打斷了她的腳步。
門外有熟悉的身影擠進來,矮胖的蔡嬤嬤撐開傘,急急忙忙朝她走來,「怎麼淋了雨,娘子可真是一日不讓人省心。」
「蔡嬤嬤?」宋矜一驚。
她沒有讓蔡嬤嬤來,但她跟著來時的貨車……宋矜陡然醒悟過來,蔡嬤嬤竟然藏在了拉貨的馬車內,直接偷跑過來找她了!
此時城門關了,她讓人回去都有些來不及。
「去梳妝。」蔡嬤嬤瞪了她一眼,懷裡還抱著不少東西,卻又欣慰地彎了彎眉眼,「從前當著夫人的面不敢說,今日可算是僭越一回。娘子是我一手養大的,跟親閨女不差什麼,倒是還親厚些。」
宋矜看著熟悉的蔡嬤嬤,心裡陡然有些酸澀,全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跟來。
當然不是難過,而是感動。
「是夫人給娘子準備的嫁衣,繡娘準備了兩年,蓋頭是夫人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蔡嬤嬤愛說話,一時間冷清的驛站就熱鬧起來,帶著宋矜進了房內,「老奴年輕時當過梳頭丫鬟,手藝麼也不錯。雖然倉促了些,東西卻都是好東西,都是老爺夫人自娘子幼時,就一件一件置辦的。」
宋矜被蔡嬤嬤按在桌前,看向銅鏡裡的自己。
連日奔波,她面色確實有些憔悴。
濕衣裳被蔡嬤嬤脫了,又脫下乾衣裳披在她身上。宋矜坐在椅子上,乖覺地看蔡嬤嬤整理嫁衣簪釵,這些東西都十分精緻,從前在家也沒見過。
她甚至都不知道,父母都悄悄提前準備好了。
記憶裡,父母是更願意養著她的。
畢竟她幼時病得太厲害了,有時候病到意識模糊。加上她的心病,那時甚至難以見人,家裡沒有一個人願意把她放到陌生人家中去。
宋矜有些愣怔,阿孃竟然願意由著她,跟著謝斂一路奔波。
她察覺出絲古怪,卻又想不太明白……
門外響起敲窗聲。
謝斂的嗓音不疾不徐,與她說道:「熱水在門外。洗過換上乾衣裳,將頭髮擦乾些。」
宋矜看著窗上的一道影子,便不去想了。
蔡嬤嬤卻先一步出門,與謝斂道過謝,將水提了進來。她一面說著話,一面麻利地將水兌好了,讓宋矜過來用熱水擦洗一遍。
又是風吹又是雨大。
熱水澆過指尖,宋矜都有些不真切,恨不得將人埋進熱水裡去。她泡在水裡,蔡嬤嬤在她背後舀水淋下去,肌膚因為暖意輕輕戰慄,宋矜覺得疲倦到了極點。
「謝大人不像是那些假迂腐的讀書人,看著可靠……」
「明日還要趕路,娘子又向來病弱,謝大人也傷得厲害,夜裡莫要亂來……」
「……成了親,要溫婉順從些郎君,小孩脾氣卻還是要收一收……自然,在嬤嬤跟前頑皮些不礙事……」
「……娘子……」
宋矜是被蔡嬤嬤拎著脖子喊醒的。
她陡然醒過神來,卻見自己迷迷糊糊,已經聽話地任由蔡嬤嬤擺弄,已經穿好了緋紅的嫁衣。衣擺上繡著精巧的並蒂蓮、雙鴛鴦、金鳳凰,細細密密縫著色澤瑩潤的東珠,在燈下光華熠熠。
胸前垂著的霞帔精巧滿繡,本就巧奪天工。又在上頭以各色金玉做花簇瑞鳥,繡了琳琅滿目。哪怕是在昏暗的房間內,都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