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日一日地並肩學習,謝斂起先看不懂這些句子是什麼意思,後來慢慢懂了。
他漸漸才懂得,世間的許多道理。
一直到六月,秦既白要回京都了。
宋矜卻要隨父親前往沅州赴任,兩人不能再見。
謝斂聽到這個訊息,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像是平日一樣,將手裡的書頁再翻一頁,但不知道為什麼,半天都看不進去。
門被人咯吱一聲推開。
小女郎穿著鮮亮的庭蕪綠百迭裙、桃紅窄袖衫子,腰間繫著各色彩綬,漂亮雪白的面頰上卻滿是水痕。
她微微仰著面,秋水一樣的眼裡滿是難過。
「哥哥。」宋矜喚。
謝斂後知後覺,覺得心口像是空了一塊。他瞧著眼前的小女郎,竟然一時間忘了該怎麼安慰人,只說:「怎麼了?」
「阿孃說,我以後看看不到你了。」
謝斂覺得她是個小孩子,哄道:「不會,以後我會去見你。」
小姑娘眼巴巴看他,問:「真的嗎?」
謝斂耐心道:「自然。」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
他自知比宋矜大一些,有時候也學會了大人間管用的虛與委蛇,然而此時卻真有些惶恐。
不會有這麼心思都寫在臉上的沅沅妹妹,總粘著他說話了。
「阿孃還說,秦叔叔家中有個妹妹。」宋矜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卻仍偷偷看他,小聲問,「你不要只和妹妹玩,你和我是最好的好朋友,好不好?」
謝斂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小女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好。」謝斂說。
小女郎轉悲為喜,吸了吸鼻子,從背後拿出一個攢盒來。她小小的一個人,抱著大大的攢盒,還有些費勁兒。
「這是我攢的零嘴兒。」她將攢盒推過來,開啟給他看,「去京城太遠了,哥哥可以帶著路上吃。」
謝斂接過來,乾巴巴道了句:「多謝 。」
小女郎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反應過來。謝斂有些不習慣,仍舊試探著,輕聲問道:「沅沅妹妹想要我送你什麼?」
「哎呀!」小女郎一下子生氣了,「你怎麼送禮物還要問當事人呢?這樣太不禮貌了。」
謝斂垂下眼睫,略作思索。
過了會兒,他起身走到房間外,抽出一根細長的草。
他的手出奇地靈巧,頃刻間便折出一隻栩栩如生的草蜻蜓。少年將草蜻蜓遞到她跟前,輕聲說道:「送給你。」
小女郎便不生氣了。
她小心翼翼接過漂亮的草蜻蜓,說道:「我會好好珍藏著草蜻蜓。」
「但是。」宋矜好奇地看他一眼,問,「這個這麼複雜,你怎麼會折?」
謝斂垂眼不語,原本眉梢眼底的幾分喜悅被風吹散。他的父親也十分寡言,每每都會惹得母親不高興。
每次母親不高興了,父親就會折一隻草折的小動物。
放在母親的妝奩內。
但母親看到這個小玩意,反而更為惱怒。所以他哪怕是學會了怎麼折,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折出來送給誰。
但……
沅沅妹妹性格這麼好,應當把不會生氣吧。
果然,眼前的沅沅一點也不生氣。
她充滿好奇地捧著草蜻蜓,輕輕抖動,草蜻蜓彷彿要展翅飛出去。小女郎彎彎的眉眼滿含笑意,忽然舉起手,對他說道:「哥哥,我想戴在頭上。」
謝斂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