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舒服。
很像是本屬於他,卻又不在意的東西,某一天忽然被人染指了的膈應。
但他又忍不住,目光盯住下方的女郎。
她確實生得十分病弱,脆弱纖細得如同一枝細柳,被雨打濕的烏髮濃黑,蒼白的容貌楚楚動人。時下最好清雅纖瘦,唯獨眼前的人,擔得上冰肌玉骨。
哪裡是傳聞中的粗鄙村婦?
即便病弱,倒更如仙子般出塵脫俗。
「你在外頭,等了多久?」何鏤眯眼,盯著她問道。
宋矜倒也沒等多久,路上遇到流民鬧事,馬車堵了許久。
比起謝斂,她反而更怕何鏤。
謝斂太過捉摸不透,她對謝斂的感情十分複雜。但何鏤不一樣,從他查案的態度,眼下的神情來說,他禽獸得十分露骨。
毫不遮掩眼底的輕蔑、狎暱。
「民女剛到。」宋矜低頭答。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不對,對方的目光露骨地落在自己身上。
風雨幾乎將她渾身都打濕了,細窄的長褙子柔軟,貼在肩頭腰間。白皙精巧的鎖骨沾著水珠,曲線玲瓏柔軟,纖腰細細。
宋矜想躲,卻無處可躲。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僵硬,何鏤輕咳了聲,「你今日來,是怕你阿弟出事?」
宋矜鬆了口氣。
她搖了搖頭,只道:「民女自然相信大人秉公斷案,」迎著何鏤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宋矜語氣溫和,「大人身為朝廷命官,也不會讓我阿弟出事。」
果然,這話一說完,何鏤的表情就陰沉了下去。
宋矜心口砰砰跳。
何鏤居高臨下,眸色陰鷙,手按在染血的軟鞭上。但反而證明,宋矜猜對了,朝廷中的各派對阿爹的案子是有分歧的。
若是阿弟再出事,何鏤必然要擔責。
「尖牙利嘴。」何鏤嗤笑一聲,瞥了謝斂一眼,不著痕跡傾身靠近宋矜,「……小字喚作沅娘?」
濃鬱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宋矜臉色發白,頭暈得險些晃了一下。
她不直視何鏤,但也不閃躲,只道:「我阿爹的案子,知情人只剩下宋閔。大人必然會善待宋閔,好調查出真相,畢竟大人負責此案,我不擔心他。」
愣是半點不搭茬,好似看不出他話裡的暗示。
何鏤臉色陰沉得能滴水,幽幽看著她。
宋矜十分忐忑。
如果反對何鏤的勢力靠譜,她父兄死得也沒那麼簡單,她又添了句,「何況,若是他真出了三長兩短,我和阿孃恐怕也……」
她悶咳幾聲,喉間帶起一陣腥甜。
宋矜自己也沒料到,真咳出一口血來,順著指縫溢位。
何鏤不做聲。
他本來表情極為陰沉,但幾度變幻,不知道為什麼又和緩起來,盯著宋矜。
因為掌刑獄的緣故,他見過不少病人,看起來令人生厭。但偏偏眼前的人,面色蒼白憔悴,唇邊鮮血紅得如一抹硃砂,美得觸目驚心。
之前聽說她急得不行,沒頭蒼蠅似的。
不過和謝斂有一面之緣,就猜到了關竅,還真是……有意思。
「自然不會。」何鏤道。
他睨著宋矜,將搭在軟鞭上的手收了回來。
想了想,便又道:「算起來,也快是一家人了,回頭我去瞧瞧你母親。」他伸出手,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吃口熱茶。」
女郎微微瑟縮一下,臉色更加蒼白。
但她因為弟弟不敢拒絕,慢吞吞地伸手,要去接那杯茶。何鏤放下了茶杯,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這隻細白的手,順勢摩挲入手的觸感。
「過來。」謝斂冷不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