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跟我交匯,一瞬間就碰撞起了溫柔的火花。
「你過來,拜一拜我媽媽,好不好?」
我從來都學不會拒絕許衷,更何況是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現在。
於是我跪了下來。
「他叫沈渙,是個孤兒,在楊明陽那裡上班——不過最近在陪我養傷,」許衷興致勃勃地介紹道,「至於為什麼會受傷,這件事我以後再跟你說。」
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許衷牽起了我的手,像是在承諾,又像是宣誓:「媽,我很愛他,我這輩子都不要跟他分開。」
我扭過頭,許衷沒有看我,他盯著墓碑,定格在照片上的女人對著鏡頭微笑,她的目光太過溫柔,有那麼一瞬間讓我恍惚地以為她透過鏡頭、膠片和無數奔騰而去的歲月,對著十幾年後跪在她面前的我露出了笑容。
「沈渙,你拜一拜,」許衷輕輕地說,「她就認識你了。」
我不是那麼喜歡糾結的人,就拜了下去。
風又一次吹了起來,輕柔地蹭過我的發尾,向我撲面而來——像母親最慈愛不過的擁抱,一瞬間就讓人鼻子發酸。
我在不到一分鐘的跪拜中想了很多,有關於我和許衷的過去、現在還有未來。我們倆以後會有矛盾,也許還會有爭吵,但是誰都不會再說分開。如果姜月沉真的在天有靈,能不能保佑一下許衷,保佑一下我,保佑我們倆這輩子都平平安安。
我被許衷扶著站了起來,兩個人在呼嘯的風聲中一起看著墓碑。
「我帶你來這裡,是想讓你見見我的母親,也能知道我想跟你走一輩子的決心,」許衷沒有看我,只是跟我十指相扣,晃了晃手,「你願不願意?」
我一時間沒忍住,嘴角勾了起來:我願意。
許紜氣喘吁吁地從石階上走了過來,明叔跟在後面,提著一大袋紙錢。
「當年我來置辦墓地的時候就說過,沒必要找這麼高的地方,」許紜掏出了打火機,她瞟了一眼我和許衷,一副沒眼看的模樣,「母親在天上看到十幾年後我穿著高跟鞋走這麼陡峭的石階來看他,肯定會心疼。」
許衷才不慣著她:「不是昨天晚上你跟我說,高跟鞋搭你這一身,母親就能看出你過得很好嗎?」
許紜立即控訴道:「媽,你看他!」
明叔點燃了紙錢,在旁邊不出聲地笑了起來。
明黃色的紙錢一點點地蜷縮成灰黑色的紙屑,又隨著風在空中揚起,漸漸離我們遠去,將我們最廣闊的愛和最無邊的思念帶給了天國上的親人。
我跟著許衷見過了他的外公和外婆,照片上的老人朝我露出慈祥的笑容,無聲地給予了祝福。
等一切都結束了,許紜先坐上了車,等了好半天也沒見我們倆坐上來,疑惑地搖下車窗:「你們倆不回家?」
許衷搖頭:「你先回去,我們倆要去約會。」
許衷翻了個白眼,她扔了把傘出來:「晚上可能要下雨,小心淋成落湯雞。」
許衷也不爭辯,朝她擺了擺手。
汽車載著他們離開,許衷看向了我:「走吧,看海去。」
他牽著我的手,按照導航的指引,從墓園走到了海邊。
沒有落日,沒有海鷗,天還是陰沉沉的,昭示著風雨欲來,許衷掬起一捧淺海的水,又看著它嘩啦啦地落下去。
「沈渙。」
我撿起了一個貝殼,扭頭看向他。
「我就是覺得,你當一輩子啞巴好像也沒什麼不好,」許衷笑著說,他的頭髮被風吹起,「以後你說不出口的每一句『我愛你』,都能由我告訴你。」
我歪了歪腦袋:一輩子?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