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喝了口門房專門給她準備的解渴涼茶。
女子走出府門,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又抬頭看看日頭,不禁欣慰一笑。
還不急!
她的下一份工是要去鎮子東北的布店選幾匹上好的布料送去鎮子西南的李氏染坊,染成鄒家小姐喜歡的明黃色,然後帶著回家,利用晚上的閒餘時間,給鄒小姐縫一條每個成年女子心中都念念不忘的繡花羅裙。
這一單,她能得到足足二十枚雪花銅錢,足矣維繫母女二人半月溫飽。
低下頭,她快步走向小鎮東北,希冀著能夠早些把剩下的幾件活計做好,以便能夠在日頭落山前趕回家中,照料那不多不少的二畝薄田。
……
午時,張誠做完了手頭農活,他將收下來的麥子堆在田間,形成一座不大不小的麥堆。
年輕書生收拾好了農具,在地頭上尋了一處小樹蔭坐下,讀書人從懷中掏出了半個昨夜還未曾吃完的餅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他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座孤墳,緩緩嘆了口氣。
頭頂又是一行大雁南歸,張知寂低下了腦袋,口中本來在津液浸潤下,已經變得有些發甜的餅子,沒來由的有些苦澀。
“秋來秋又去,故人已長眠。坡上麥熟透,誰復笑從前?”讀書人吟道,神色暗淡。
過了很久,讀書人站起身,緩步朝著那座孤墳走去,口中仍嚼著那塊沒吃完的餅子。
張誠在墳前落坐,他看著那塊墓碑上,前年自己中舉後才一筆一畫小心鐫刻上去的名字,不知為何,眼睛有些酸澀。
讀書人用那雙不太乾淨的手,輕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兩滴淚水從鼻尖劃過,他看著墓碑喃喃自語道:“先生,其實也許我更應該叫您一聲父親,雖然您生前總是不同意,還和我打趣說:自己是個讀書人,總不能自己給自己往腦袋上戴頂綠帽子。但我其實還是應該管您叫一聲爹,畢竟……”
讀書人突然笑了,他低下了腦袋,將先前攥在手中的那隻餅子放在嘴裡又咬了一口,繼而開懷的對那座孤墳繼續嘟囔道:“可是師父,其實有時候,戴綠帽子、背黑鍋這種事,也挺光榮的不是?”
張誠頓了頓,他抬起頭,望向空中那一輪耀眼卻並不炙熱的日頭,緩緩搖了搖頭。
“你看,我都中舉人了,別人都說,我能做大官兒。”張誠感慨,他抬手痴笑著敲了敲那座墓碑。
“聽到沒有,師父。小誠兒說自己能做大官兒。”書生哽咽。
……
張誠啊,無父無母,天崩開局。
出生那一年,瀾滄江江水氾濫,連日暴雨沖垮了雲鄉城外堤岸旁的幾十座村鎮,襁褓中的嬰孩就這樣被家中父母放入了一口大水缸中,沿著瀾滄洪流一路南下,最終與同樣南下求學的范進在元陽相會。
那時的范進,從家中出發多日,身上盤纏早已漸緊,家中老母與賢妻都因連年的災荒,相繼離世。
屢試不第的花甲老人,步履蹣跚的從白沙鎮出發,欲前往南方的荒蠻之地,尋一處名為“龍場”的聖人悟道之所。他早已年過半百,轉眼間人生已到暮年,心灰意冷。
那段時間,曾經有過不知多少次尋死念頭的老者,最終選擇在元陽的雁西橋,結束自己慘淡的一生。
也許,那日的冰冷江水,的確是他這把老骨頭最後的能去的地方了。
因為老人所擁有的一切,就註定了他在死後,連個埋屍的人都沒有!
范進無兒無女,家中也無個表親照應,在這荒僻的南疆,他的結局毋庸置疑不會太好。
可也就是在那一日,也不知是怎麼的,當范進跳入冰冷的江水之際,有一隻大缸沒來由從上游快速漂來,一下就撞在了即將沉江的老人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