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識攸也沒想到,他會站在那兒目送自己。
於是,視線交匯,他們看向對方,沒有緩衝,沒有時間反應。視線好似在空中相撞,如一場交通事故,雙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雙方都不知道當下該如何收場,二人呆愣愣地看著對方。
這種情況,就是看得越久、越沒有反應,事情就會越奇怪。
接著,兩個人同時低下眼,選擇了最狼狽的方式——
收回視線,回頭轉身,逃開了。
一個逃去校門口的車上,另一個躲回了宿舍裡。
第22章
許南珩呼吸,再呼吸。
好,沒事,他寬慰自己,只是人與人之間的一次目光接觸,就像大街上和別人意外對視之後的尷尬。
——所以我趴那兒看他幹嘛呢!許南珩咬了下牙,心道,怎麼跟戀人分別依依不捨似的。
他不是那麼敏感的人,但再不敏感也能感受到,剛才絕對有一些異樣。許南珩沒有類似的經驗,這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對他來講太陌生了,陌生到有點嚇人。
而許老師作為人民教師,進入北京本校後的培訓課程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培訓內容,就是學生早戀。
此時此刻他腦海里浮現出當時ppt上「如何發現學生早戀」,從哪些細枝末節來觀察學生的早戀行為……當時的老師製作了一個動畫短片,兩個動畫人物,一個學生趴在教學樓走廊向下揮手,另一個學生在樓下,笑吟吟地抬頭,也揮手回應。
他緩了一下,坐回去,接了杯咖啡。
而坐進車裡的那個也沒好到哪去,方識攸關上車門,摁了兩下才成功啟動車,落荒而逃似的把車開走。
按理說他今天要趕去山南市,有個會要開,但他知道自己這會兒要先坐下來調整一下,他完全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方識攸車開進小醫院,進去一樓,在護士臺要了杯涼水,咕咚咚灌下去後……沒什麼用。
他是心胸外科醫生,他清晰地明白自己心動過速的原因。他沒有恐慌,沒有受到刺激,沒有劇烈運動,但就是怦怦跳。
坦白講,方識攸是花了那麼十多秒才讓自己相信這個現實。這對方識攸而言是個漫長的時間,他是個善於面對自己的人,人們常說要敞開心扉要認清自己。
而方識攸的職業使他敞開過不少心扉,雖然是物理層面,但他明白,自己這過速的,不是心動,是動心。
方識攸深呼吸,離開醫院,坐進車裡繫好安全帶,開向山南市。
這天是禮拜一,許南珩的課在上午第三節。
他抱著作業和教材進去教室,大家都被通知了取消週六的補課。從今天交上來的作業來看,一個多月的教學,學生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成績斷層。
好的很明顯,差的也明顯,尤其數學這科目,幾乎沒有中游集團。數學這玩意學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沒有「差不多會了」這個說法。
許南珩喜歡這門學科,因為它在通常情況下會有著較為篤定的答案。數學真好啊,不會寫往那兒一丟就完事,反正硬著頭皮也寫不出,讓人怎麼都心安理得。
作業也呈現了這樣的學科風格,大概就是不會寫的就空著。空著空著,空成了一片。
「真是……」許南珩微笑著看著學生們,「給我減輕工作量呢是吧。」
說著,小組長上來把作業發下去。許南珩是笑著說的,語氣也輕鬆,底下學生跟著樂呵。
和往常一樣,講錯題,鞏固舊知識點,上新課。許南珩選擇了妥協,他覺得方識攸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要先「活著」,才能「好好活著」。
許南珩最佳化掉了自己的執念,他自己思考了一下,那並不是妥協而是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