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突然黑掉，半晌，重新亮起，再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是一團如升騰火焰一般的黑氣。
黑氣如同葉片一樣被層層剝離，到了最後一層，只剩下一粒忽明忽暗，猶如星光碎片的東西，懸在半空。
有低沉嘶啞的咳嗽聲傳出，隨即就是一段自白式的回憶。
“那年，我剛歷一重天劫，又剛剛得子，正是值得歡欣慶賀的時候......”
等到眾人徹底反應過來，那團東西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全部回憶。
連同當年張偌的師父與愛人是怎樣誤會後殺掉它的，它又是怎樣委屈不忿把妖毒留在其愛人身上的，再到對張偌師徒藏都藏不住的憤怒斥責，全部說了個痛快。
人們沉默許久，絲毫沒有懷疑的，全部選擇了信任葉萌。
眾人同時轉頭，臉上各自揚怒地走回坑沿，居高臨下對張偌怒目而視。
張偌的心緒徹底亂掉，努力尋找著自己所聽之言中間的漏洞，可他痛苦地發現，完全不知該從何辯駁。
他用力攥拳，“她......葉萌她是妖怪！你們看到的不是真的，一定是障眼法！沒錯！她在騙你們！”
人們仍然沉默。
張偌心一橫，再度揚聲，“葉萌，大丈夫敢作敢當！那些員外商賈被害，你敢說不是你所為？”
葉萌一個沒忍住，嘲笑的聲音就輕輕脆脆傳進了張偌耳中。
“拜託，我是小女子，可不是什麼大丈夫？不過嘛~那些事情，我都承認呀！”
張偌雙眼一亮，“聽到了嗎？這可是她自己承認的！葉萌就是妖邪！徹頭徹尾的妖邪！理當誅殺！”
然而，即便到了這樣的地步，人們也只是互相看過，誰也沒有開口，更沒有反水的意思。
畢竟，曾聯合起來僱傭張偌的那些人都是些什麼東西，坊間總不至於全無傳聞。
最後，眾人也沒有對張偌做出什麼。
這是好事，又非好事，張偌最無法接受的是，他們沒有向他問罪，而只是把他一個人留在這郊野之處，全賴葉萌的求情。
葉萌和華嚴最後去了哪裡，張偌無法知道。
他的記憶只停留在最後一刻，葉萌抬手挎在華嚴的手臂上對著他古怪的笑，而後，那一妖一人就那麼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張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情願自己就這麼死在這裡，再也不必到江湖上走動。
秦家是在五天之後才發現渾身傷痕，無法動彈的張偌的。
發現他的時候，他的唇瓣如同龜裂的土地，沒有一點完好的地方，渾身上下瘦了不止兩圈，身上的經脈再次斷裂，破碎不堪如同將死的螻蟻。
被送回秦婉婉閨房的時候，秦婉婉直愣愣盯著張偌，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許久過後，秦婉婉長長地嘆出一聲，問他：“相公，這一次，你徹底死心了沒有？”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八日後，張偌又一次在秦父以及秦家家丁的狐疑之中，完完好好出現在了秦家庭院。
只不過，他看上去更加陰鬱，臉上徹底沒有了笑意。
即便秦婉婉緩步靠近，仍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