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己咬牙。
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從他第一次聽到便成了夢魘的名字,這麼多年一直如幽靈一樣糾纏著他,讓他永遠睡不安枕。
母親留下的白魚佩,他以為是獨一無二的東西,結果那日舅舅問起黑魚佩,他不明所以,問了阿叔才知道這玉佩只不是一半而已,並不完整。
雙子的事,阿叔沒有瞞他。阿叔說他是被上天選中的孩子,一出生便是勝利者,那個孩子就算能活著離開岐江城也註定命不久長,根本不足為懼。
可從那時起,他的心中便生出一種危機感。
他不是不能被替代的。
這世界上有個人,可能長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面孔,擁有和他一模一樣的腦子。
他雖然佔盡了先機,但卻並不把握。
一旦他做不到的事那人做成了,那兩人之間便要攻守逆轉。他會變成那個阿佑,只配拿著黑魚佩,活成陰溝中不得見天日的老鼠。
陸時己覺得,比起陸家宗族中的堂兄弟,那個叫做阿佑的反而對他威脅更大。
他一日不死,陸時己就不是獨一無二的,他是唯一一個可能與他匹敵的人!
事實上,他的擔憂並沒錯。
那個與他同樣出身的人,他成了墨宗的矩子,將一群要飯的門派拉扯成了攪亂時局的源力。若是沒有墨宗,封家哪來的底氣逐鹿天下?西胡大軍一早便衝過邊軍的防線,司馬皇室和北地世家早早隕滅,天下唯有奉南郡陸氏為業人正統。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因為那個人而改變了。
父親在最近幾次提起他的時候,態度竟然與之前有了變化,陸時己能看得出他眼中的讚賞,這讓他不能不驚惶!
他下了殺手,力圖永絕後患,結果……
想到這裡,他眼前的場景忽然有些扭曲。
他隱約看到在書房的大門處,有個與自己一般打扮的人正站在那裡,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
他渾身漆黑,彷彿一道黑影,手中抱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鐵桶,獰笑著拉下了火繩……
轟——
“啊——!”
陸時己猛地睜開眼,直覺身上潮溼得如被雨淋,冰冷黏膩,十分難受。
他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房中,剛才那個可怖的記憶,不過是一場噩夢。
“阿陶?阿柳?”
他開口呼喚自己的侍女,卻發現喉嚨幹痛,嘶啞得不像話。
兩個侍女很快撩開簾帳,見他醒來,半是歡喜半是擔憂。
其中那個叫阿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微微鬆了一口氣。
“少郎君可算是退熱了,快去請謝郎中過來。”
阿陶是陸時己的大侍,她這樣說,阿柳和幾個下等侍女馬上動了起來。
沒過一刻鐘,幾個白鬍子老頭進了內房,輪番診脈之後,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神色。
“少郎君退了熱,就算是邁出了鬼門關。接下來只要按時服藥,慢慢將養便好。”
其中領頭的謝氏郎中,是業朝有名的聖手名醫謝湧,濟世派的本宗宗主。多年前,陸濤延請謝湧到南郡為獨子治病,謝湧便在岐江城住下,接受陸氏一族的供養。
這次陸時己被炮轟落海,若不是有謝湧的精湛醫術,人根本就不可能救回來。即便是這樣,因為腿傷的太重,骨肉被粉碎得無法復原,謝湧只得搬出濟世派本宗的看家本領,斷骨截肢,總算保全了陸少郎君的性命。
只是這樣一來,後面的兇險就不可避免了。饒是謝湧延請幾位名醫師兄弟到岐江城,陸時己還是發了三日高燒,人差點就去了。
折騰了這一遭,陸少郎君的身體已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