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江寧這地界兒,把事情做得這樣神不知鬼不覺,能沒一點本事?
沈恙這人惜命,所以來的時候都帶著人護著自己的,不可能沒一點防備,就這樣還能死了一船人……
廖逢源的心,真是一沉到底。
張廷玉緊鎖著眉頭,也沒想到剛剛來就碰到這樣棘手的事情。
若真是有人要害沈恙,做得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才是嚇死個人。
他們剛剛轉過一座水榭,便有小廝跑著上來,趕到了廖逢源的身邊:“廖先生,船上沒一個活口,統共死了有二十三個人。”
“沈爺呢?”
別人死了還沒那麼要緊,丫鬟小廝死了也就死了,看是沈恙死了是要出大事的呀。
現在沈恙手裡握著整個江南的布匹絲綢生意,還握著一半的茶葉生意,又開始插足米行,還是茶行這邊的會長……
想想廖逢源頭上都在冒冷汗。
他聲音急切,可小廝卻道:“現在還有下面一層底艙沒進行清理,只知道人全死了,沈爺在不在裡面還不知。”
“再去探!”廖逢源一張臉都要綠了。
他走路的時候,腳下已經開始打哆嗦,手也開始哆嗦了起來。
即便再不待見沈恙這個人,這時候沈恙也萬萬不能出事。
廖逢源縱橫江南商海這麼多年,還沒遇見過這樣讓自己緊張的事情,根本無法停止自己滿腦子的可怕猜測。
他必須握緊了自己的手,才能讓自己的腦子勉強冷靜。
事情發展到現在,即便是張廷玉也不能說一句話。
他跟著廖逢源往小湖旁邊的花廳走,剛剛踏上臺階,後面的小廝又來了。
花廳兩邊又鏤空雕花的暗格窗,兩扇大門都還緊閉著,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張廷玉與廖逢源又在外面站住了。
報信的小廝道:“稟告廖先生,沒有找見沈爺的屍體,現在人還在水底下打撈,不過商行外面都亂了,不少人都往咱們商行這邊擠。”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這裡又是茶行的地盤,肯定很多人想要來這邊探聽訊息。
現在在江寧跟沈恙關係好一點的,也就一個廖逢源了。
畢竟這兩個人同時管著一個茶行會館,廖逢源也算是這裡的地頭蛇,這幾天因為燈會的事情,南北商賈都來了,所以一有訊息,大家都往廖逢源這裡鑽。
廖逢源才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只狠聲咬牙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繼續給我找。外面若是來了人,一律不見,全部關在門外,現在這裡亂不得!”
“是,小的明白!”
這小廝倒是乾淨利落,立刻就跑回去了。
廖逢源深吸了一口氣,道:“張二公子見笑了。”
說著,他伸手去推開兩扇門,吱呀地一聲輕響,門開了……
廳中兩邊放著花架,各擺著一盆蘭花,兩排兩溜北官帽椅,夾放著數架紅檀木交對椅茶几,儼然是一副議事廳的模樣。
廳堂正前方放著一紅木雕葡萄翹頭案,兩邊原本各擺了一把紫檀木太師椅,然而其中放在左邊的那一把已經被人拉到了廳堂正中間,大喇喇地刺在那裡,顯眼極了。
張廷玉是跟著廖逢源進去的,顧懷袖還跟在後面。
原本只是略略一打量裡面,沒想到便見到這一副場景。
廖逢源更是完全沒想到,直愣愣地站在外面,竟然走不動了。
只因為,那一把紫檀木太師椅上,坐著一名身穿艾子青顏色繡八寶紋長袍的男子,辮子後頭掛了枚簪頭模樣的蒼藍色瓷墜兒,還是銅錢的形制,一看便知此人秉性。這人竟然還光著一雙腳,一腳抬起來,屈腿放在太師椅上,一腳還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