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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城正南城頭上,一老一少在鐵甲錚錚中顯得鶴立雞群,老者麻衣布鞋,揹負一柄長劍,還算正常的劍客模樣,那少女正值身條抽發如春芽,有了幾分窈窕味,她不但背劍,腰間還佩雙劍,手中更提劍,故而不像是個女俠劍客,倒像是個當街賣劍的小姑娘。兩人正是東越劍池的當代宗主柴青山,和逃暑鎮上被年輕藩王贈送過一本《綠水亭習劍錄》的單餌衣。先前數人氣勢洶洶地出城而去,結果倒飛回城,屍體嵌入城牆,就像蒼蠅蚊蟲給拍爛在窗戶上,慘狀讓城頭不少離陽實職將軍稱號的武人都感到心驚肉跳,下意識瞥了眼那對年齡懸殊的劍池師徒,這才好不容易恢復了幾分膽氣。
少女的臉色有些蒼白,這並非她的體魄還不如普通士卒,而是在武道真正登堂入室後,對於天地間的氣機感應就會異於常人,這就像凡夫俗子看江水滾滾,只覺壯闊,練氣士卻能夠憑此看出世間氣數流轉的跡象。
她師父柴青山作為當之無愧的劍道宗師,既然挑選她作為閉門弟子,自然是看中她出類拔萃的根骨天賦,甚至先前和吳家劍冢老家主聊天時,頗為自負地說他這名女弟子劍道天賦僅次於西楚女帝姜姒一人而已。名字諧音“三二一”的少女只覺得自己站在了武帝城頭,下一刻就會被滔天巨浪拍死在城頭,她咬緊牙關握緊長劍,嬌柔身軀搖搖欲墜,直到柴青山伸出一手扶在她所背古劍“雛鳳”之上,少女才如釋重負,長呼一口氣,顫聲道:“師父,曹大官子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難道真是欲以一己之力攻破京城?天成妙手偶得’一語,說這個話的文豪自然是大有道理,可對很多‘別人’來說,就很無理了。軒轅敬城說過很多開先河之人,尤其是近千年以來由遊士變成豪閥後的那些讀書人,無一不追求張家聖人提倡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軒轅敬城對此別開生面,並非是他對聖人教誨有異議,而是感慨後世之人的誤入歧途,他舉了個埋兒奉母的例子,此舉無疑契合百善孝為先,被無數人推崇,但是軒轅敬城斷言此人註定難得善果,若真有來生,若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那麼此人所為,註定要遭受天譴不得超脫。天生萬物以養人,按照常理,一報還一報,人當反哺天地才對。道教聖人很早就留下三千言告誡後世,‘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得正是天道大公無私情,並非是某些人誤以為的所謂粗淺‘不仁不義’,軒轅敬城就很認可‘天地不仁’四字,但是他同時又說他們讀書人,恰恰就是要明知天命不可違,偏偏要逆流而上,為天地人間訂立規矩,以求長治久安人人自得,故而以仁義禮智信五字搭起框架,最終延伸出無比蕩氣迴腸的那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但是,徒兒,你仔細想一想,天地若有神靈,需要我們人來指手畫腳嗎?退一步說,人間萬世太平,就真是符合天道迴圈的規矩?所以說啊,儒家真正有大智慧之人,尤其是那些躋身儒聖的大賢,不憂自身憂後世,無一不是懷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激昂胸懷,不惜與天道玉石俱焚,無一不是在慷慨赴死啊。”
少女哦了一聲。
老人說完這番話後頻頻長吁短嘆,百感交集。
柴青山笑問道:“聽明白了?”
少女咧嘴一笑,理直氣壯道:“完全沒懂。”
老人有些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腦袋,“也不需要你明白。糊塗才好,人生百年,輕鬆自在。否則活得滿腔鬱氣,太累。我們練劍之人,能以三尺劍鳴不平,就夠了。”
柴青山輕聲道:“去過了北涼,親眼見識過了滿目荒涼的邊關風景,見過那一處處戰場關隘,才會知道我們江湖人的逍遙快活,太經不起推敲了。不過徒弟啊,你也無須因為為北涼打抱不平而一味反感離陽,師父告訴你,如果真有北莽大軍攻破兩遼邊境的那一天,今天這座城內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