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心高氣傲,在字一事上投其所好,沒有半點意思。”
京城賣糖葫蘆的小販都敢說自己見過七八位黃紫公卿,一個儒士善意地侃侃而談,年輕人毫不奇怪,他感激道:“學生記住了。”
衍聖公點頭道:“不迂腐,很好。酸儒做不得。”
年輕人忍不住又笑了。
衍聖公突然問道:“上次殿試,好像沒有北涼士子?”
年輕人嗯了一聲,沒有多嘴。內幕如何,太安城心知肚明。離陽朝廷限制北涼會試名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上次春闈正趕上新涼王成功世襲罔替,尤其拒收聖旨一事跟朝廷鬧得很僵,北涼士子想要出人頭地,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有。
年輕人想了想,苦笑道:“當時一起進京的五人,四人在今年開春就都回去了,下馬嵬驛館那邊,會給咱們北涼落,做得不比我差。”
衍聖公納悶道:“怎麼回去了?下一次會試,你們會順利許多的。就算不知道這個……你們五人千里迢迢來到京城,怎麼就不再搏一搏?而且,當時北涼不是正要打仗嗎?”
年輕人咧嘴笑道:“所以才回去啊。”
衍聖公停下筆,若有所思,轉頭問道:“冒昧問一句,你們那位北涼王,為人如何?”
年輕人自嘲道:“我一個窮書生,在北涼除了兩任家鄉縣令,就再沒見過什麼高官了,哪敢置喙王爺的好壞。”
衍聖公把毛筆抵還給北涼寒士。
兩人換了個位置。
年輕人這次沒有急於落筆,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塊石碑,然後轉頭對那個猜不出身份的儒士說道:“先生,知道我們北涼樹起多少塊石碑了嗎?也許有一天,會比國子監所有石碑上的字還要多。我留在這裡,不是貪生怕死,是怕京城廟堂上只有晉蘭亭這樣的北涼人,是怕整個離陽誤認為我們北涼讀書人,都如晉蘭亭這般不堪!我自幼體弱多病,去上陣殺敵,恐怕只能成為北莽蠻子的戰功,但是留在這裡,可能我今天只能與先生你一人說這些,但同樣也許有一天,哪怕北涼打沒了,我還可以跟一百個一千個先生說這些。”
衍聖公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走出幾步後,轉頭看了眼那個年輕北涼士子的消瘦背影。
這個兩次催促那儒士寫字快些的年輕人,肯定打破腦袋都想不到,天底下的皇帝,可以同時有幾個甚至十數個,但八百年以來,以至於千年以後,張家聖人衍聖公,一代傳一代,當世只有一人。
而此時聚精會神抄書的年輕人,也沒有發現國子監大門口內聚集了數千學子,密密麻麻,全部瞠目結舌看著他跟那個“不知名”儒士的閒聊。
在國子監一大幫官員的約束下,沒有一人膽敢越過雷池跨出大門,前去打擾衍聖公。
這一天,當代衍聖公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