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匪夷所思,“你瘋了?”
徐鳳年眯起眼,輕聲道:“我沒有瘋,真要說瘋,那也是當時才執掌國柄的年輕首輔,當年在徐驍和顧劍棠選擇誰來鎮守西北門戶,爭論不休,明面上翁婿兩首輔都是堅決反對由我爹來封疆裂土做異姓王,但是我很晚才知道一個內幕,反對派中,有人說服了當時致仕還鄉卻官威猶在的老首輔。這個人,就是張鉅鹿。因為這個從未投軍從戎的文官,有著所有武將都無法想象的野心,年輕首輔要以北涼作為進攻北莽的前哨,以北涼鐵騎作為進攻北莽的主力,以此儘量減少離陽的兵力損耗和補給壓力。在這個前提下,張首輔會讓朝廷默許徐家對西蜀南詔有節制的滲透。”
徐鳳年緩緩說道:“在這個年輕首輔和北涼雙方心知肚明的形勢中,許多事情不可抗拒。其中滿門忠烈的韓家過於固執保守,亦是不想拿整個家族根基為北涼徐家作嫁衣裳,一旦妥協,韓家作為北方軍事砥柱的地位就會消失,那麼世世代代跟北方遊牧民族作戰的韓家,也會很快變作過眼雲煙。要知道當時徐家赴涼,韓家家主還跟我爹,兩位至交好友還把酒言歡來著,如果我沒有記錯,我的第一樁媒妁之言,可不是後面那個什麼駙馬,而是韓家那會兒一個還扎羊角丫兒的小姑娘。多在他父親身後,露了半張臉,朝我做了個鬼臉。”
徐鳳年雙手縮在袖中,“起先事情還未談崩,韓家也做了許多努力,然後元本溪橫插了一腳,狠狠陰了張鉅鹿一下。等到我爹調動鐵騎,跨境去救出韓家子弟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徐鳳年望向天空,“小時候,還會經常夢到那個只見過半面的羊角丫兒姑娘,半張臉都是血,一直哭,跟我說疼。”
徐鳳年自嘲道:“以前最怕做噩夢夢到她,等到後來想再夢到她一回,已經沒辦法了。”
徐鳳年的腰微微彎了彎,似乎不堪重負,又似乎記起了誰。
“小時候不懂事,說了很多氣話,還當面跟徐驍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我成了你徐驍的兒子,是倒了八輩子黴,我是這樣,我娘也是這樣。”
“長大後,才發現徐驍其實已經做得不能再好了,能給我的,他這個當爹的都給我了。他嘴上總是說著他在年輕時候是多麼意氣風發,帶兵打仗後打了多少勝仗,享受到了多少風光。我那時候總是沒耐心聽他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不耐煩了,就會說徐驍啊,好漢不提當年勇,咱甭唧唧歪歪了行不行。”
“整個天下的明眼人聰明人都笑話徐驍傻,幫著先帝打下了天下,結果給人家的兒子防賊一樣防了二十年。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徐驍是不會反的,如果他要反,中原大地早就出現南北劃江而治的一幕了。可越是這樣,離陽就越會得寸進尺,所以趙家天子才會讓趙楷持瓶去西域,讓陳芝豹斷去北涼退路,逼著徐家三十萬鐵騎家底去跟北莽拼光。趙家天子用這種手段,幫著他的兒子穿上龍袍,趙篆的廟堂,臣子中,不會有功高震主的武人徐驍,不會有心繫天下百姓的文人張鉅鹿,版圖內,不會有尾大不掉的封疆大吏,不會有覬覦龍椅的藩王。只會剩下一個元氣大傷的北莽,留下來給他兒子去完成大秦大奉兩大王朝都沒能做到的偉業。”
“徐驍曾經說過,當今天子氣量遠遠不如先帝,但確實能算是個不錯的皇帝。”
徐鳳年說著說著,就蹲下身,抓起一把黃沙,緊緊握在手中。
隋斜谷輕輕嘆息。
澹臺平靜猛然轉過身,望向遠處,有十數騎揚塵而至。
鐵甲染血,刀弩破敗。
徐鳳年站起身,當那原本想著藉著這一方寶貴水源迅速補給的十數騎發現三人後,似乎天人交戰,若是沒有水,他們和戰馬都扛不住數里外敵方黑狐欄子的追擊。
在為首一騎大手一揮,衝向水源,精疲力竭的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