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子孫,以後諡號美惡皆有,但寡人希望美諡也行,惡諡也可,多幾個總比少好。”
“寡人年幼時聽當時還未裁撤官職的太傅說史,提及每個朝代的年數,總有一種感覺,那就像是士子在參加一次或漫長或短暫的科舉,只不過趕考之人,能夠父子相承,有人答卷出彩,便能在老天爺這個主考官那裡得到青睞,如果有人答卷糊塗,便要扣去些什麼,如此加加減減,何時無物可扣,那麼就家天下的那個皇室也就沒了科舉資格,一個王朝就此走到尾聲。若是從太祖開創離陽算起,自認相較那些先輩,寡人治政,要勝出十之八九,只輸雄才偉略的太祖與識人透徹的先帝在內寥寥幾人而已。”
皇帝絮絮叨叨之時,容光煥發,浮現一種病態的神采。
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皇帝在袒露心扉,而老人則老神在在側耳傾聽,偶爾會心一笑。
當今世上,肯定只有齊陽龍一人能夠讓趙家天子如此一吐為快。
他突然笑道:“先生的三位弟子,荀平,元先生,謝先生,都一心一意輔弼離陽,可以說先生師徒四人,撐起了我朝的半壁江山,是真真正正的功無可封。”
從趙家天子對三人的稱呼中可以看出他對齊陽龍三位弟子的親疏遠近,與書生荀平相處時間最短,卻是他覺得可以相互直呼其名的至交好友,稱呼元本溪為元先生,是出於由衷的敬重,而直接道出謝飛魚這個名字,則透著一股隨性。
老人擺擺手道:“相比那些春秋名宿,我齊陽龍成名最晚,也是公認最為魯鈍不開竅的讀書人,像我三十多歲時,依舊浪蕩江湖,一事無成,而張鉅鹿和桓溫的恩師,早已名滿天下,還有江南道那位喜歡養貓的老夥計,他們得勢之時,我也就只能遠遠觀望著,都沒臉去他們家中做客。說起各自弟子,明面上看是我最得意,可其實真要掰扯掰扯的話,一個露鋒的張鉅鹿,一個守拙的桓溫,這兩位,後者與我是一條道上的,終究難逃世俗窠臼,至於我那三名弟子,雖說人人能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地方,但比起張鉅鹿,除了荀平能多活二十年可以一較高下,其餘兩人,都不如張。”
齊陽龍感嘆道:“張鉅鹿,是唯一能與黃三甲並稱超世之才的傢伙。都說他不過是一位離陽的修補匠,嘿,低估碧眼兒多矣。我這次入京,也無推倒重來的念頭,恰恰相反,張鉅鹿許多舉措不得不過於剛烈,就由我來修修補補,我才是個修補匠。若無張鉅鹿在先,我做不成什麼事,這輩子都只會呆在上陰學宮內,做那隔了幾代便會無人問津的狗屁學問。”
老人望向趙家天子,伸出雙手,輕聲笑道:“陛下,你是一位好皇帝,毋庸置疑,天資聰慧,卻還堅持勤能補拙。我敢說,當今世上只有將相評,如果說有一個帝王評,千年以降,自大秦帝國起,再加上以後一個一千年,你都可以排入前十。”
皇帝愣了一下,哈哈笑道:“寡人也能蹭到一個類似武評的天下十大高手?”
齊陽龍也跟著笑起來,然後重重點頭。
皇帝走到這座鐵劍琴膽書樓的視窗,抬頭看見京城的天空劃過一片飛鴿,隱約聽見一陣鴿鳴,自嘲問道:“先生,寡人這是不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齊陽龍破天荒不知如何作答。
皇帝自言自語道:“如果徐驍沒有兒子該有多好,要不然那個年輕人早早夭折在江湖,卻同時留下子嗣,那麼寡人不吝嗇給徐驍一個最大的美諡,給那個年輕人一個世襲罔替,給徐驍的孫子請入京城,享受那甚至勝過趙家龍子龍孫的殊榮待遇。有我趙室坐天下一日,就有他徐家子孫享福一天。可惜啊,世間遺憾事,就緣於一個沒有‘如果’二字可說。”
齊陽龍沉默不言。
皇帝收斂了一下情緒,笑問道:“先生上次想說但是又說時機未到的那件事,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