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為之。謝觀應所謀,是真正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要這中原大地再度陸沉,然後由自己親手謀得千年長安。若說謝觀應是謀求一個首輔或是帝師身份,或者是幾十年太平盛世,又或者是飛昇仙人,那也太小看他謝觀應了,既然黃龍士說世上從無百年帝王千年王朝,那他謝觀應就要跟這個自稱知曉千秋後事的“外來戶”扳扳手腕。
謝觀應突然有些寂寞,老面孔的熟人,這些年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納蘭右慈,好像都死得一乾二淨了。而新人雖多,但其實除了那個官運亨通的陳望,其他人就算前程可期,也還需要種種打磨和各方審視,相較而言,北涼的徐北枳和陳錫亮算是脫穎而出得比較快的。官補子不遜色陳望、已經官至禮部左侍郎的晉蘭亭?謝觀應從來都沒有把這種跳樑小醜放在眼裡,烈火烹油,從來不是長久之道,曇花一現而已。在新老交替之間,謝觀應不看好趙右齡和殷茂春,倒是盧白頡,元虢,韓林,這三位或貶或升至地方的文臣,有希望從齊陽龍和桓溫手中接手擔子,短暫的位極人臣,不過依然是為陳望嚴池集李吉甫等人鋪路搭橋而已。
永徽年間,離陽王朝真正的中流砥柱,只有兩根,文有碧眼兒張鉅鹿,武有人屠徐驍,正是這兩人的存在,震懾朝野上下的所有龍蛇魚蝦。有張鉅鹿在,有事功之心的文人老老實實治國,崇尚清談的文人繼續大談風月。有徐驍在,陳芝豹出不了西蜀,曹長卿復不了國,燕敕王趙炳不敢大張旗鼓北上,顧劍棠只能做他的兩遼總督,北莽大軍更不敢揮師南下。
但是正因為他們兩人,一個在廟堂中樞,決定著所有官員的升遷,一個在西北邊陲,手握三十萬鐵騎,先帝趙惇就不敢把龍椅交給兒子趙篆,因為椅子上的刺太多了。
這其中最大的死結,在於徐驍不死,北莽就不肯也不敢孤注一擲地南侵中原,而北涼能以守替戰,讓離陽蒸蒸日上國力漸盛,牽制並且拖死北莽,但是如果主動北征大漠,一來北涼勝算不大,二來趙惇也不敢,徐驍不會反,但是一旦北伐順利,世子徐鳳年在北征中樹立起威嚴,徐驍會不會有念頭,也給自己兒子換一個比藩王座椅更大的位置?即便徐驍不會,徐鳳年自己會不會因為京城白衣案而順勢造反?就算徐家只打下了半個北莽,可有了南朝廣袤疆域作為戰略縱深和豐富補給,離陽怎麼抵擋身經百戰的北涼鐵騎?到時候風雨飄搖之際,本就沒有太多威望可言的新君趙篆,難道還真能靠太安城文官的嘴皮子去阻擋北涼馬蹄?
藉助西楚叛亂削藩和抑制地方武將勢力,同時藉機在廣陵道戰場上天下演武,是先帝與張鉅鹿桓溫以及元本溪不得已而為之的策略,其實就是在爭取時間,趁著徐鳳年尚未羽翼豐滿,就算西楚不反,離陽也會逼著曹長卿揭竿而起,朝廷先後讓顧劍棠親自坐鎮兩遼和陳芝豹就藩西蜀,對北涼處處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態,一個沒有援手的北涼,何嘗不是讓養精蓄銳二十年的北莽覺得有機可乘?有希望一舉打下終於沒有了徐驍統率邊軍的北涼?北莽攻打北涼,意義就等同於當初徐驍贏得西壘壁戰役,雖然代價巨大,但是畢竟結果顯著。一戰而定國姓!
現在看來,兩朝大勢走向不曾變動,但是出現了不少偏差。廣陵道戰事哪怕在吳重軒脫離南疆投入離陽懷抱後,仍是沒有迅速改觀。而北涼更是獲得了一場蕩氣迴腸的慘勝,慘烈,也壯烈。更出人意料的是北涼邊軍比離陽推演預料得要少死十萬人,尤其那十三四萬騎軍,更是沒有大傷筋骨,如今依舊維持在極為可觀的十萬人左右。原本北涼不但慘勝,第二場涼莽大戰,會直接將戰火蔓延到北涼道境內,甚至有可能是陵州。現在看來,北涼死戰於關外,並非痴人說夢。所以這次徐鳳年擅自離開藩地,離陽步步後退,不是太安城突然喜歡跟人講情義講道理了,而是生怕恃功而驕的北涼一怒之下,會做出什麼無法彌補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