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聽著雲裡霧裡的,光是想著怎麼回話就很為難。王祭酒就很開門見山,兩個臭棋簍子,在棋盤上跟徐驍殺得半斤八兩,還要誇獎徐驍‘國手啊厲害啊,這一手下得好生霸氣啊’,這些好話,徐驍當然聽得明白,所以就特別開心。嗯,還有黃蠻兒的師父,趙希摶,也很懂徐驍的七寸,記得第一次來咱們這兒,就說黃蠻兒天生靈慧,相貌堂堂,不愧是大將軍的兒子,等等。當時連我都看不下去,覺得這老頭兒十有八-九是個江湖騙子,最後我就讓人帶著狗去嚇唬老天師,現在回想起來,真人不露相,這句話很真。”
徐鳳年不知道是不是開啟了話匣子,一下子就收不住了,“記得當時去武當山習武,第一次見到老掌教王重樓,那會兒我聽多了一指斷江的江湖傳聞,老佩服這位北涼天字號的道門神仙了,結果見面後,老掌教確實仙風道骨,沒讓人失望,但是很快就露餡了,你猜是哪件事?”
白煜搖頭。
徐鳳年笑了笑,眼眸眯起,盡是風流,輕聲道:“我當時好奇詢問老掌教是不是真的一指斷江,老人先搖頭說不是,然後伸出兩根手指,說是兩指。那時候我除了驚呆,佩服,神往,其實還覺得這位老掌教除了滿身神仙氣,其實也挺有地氣兒。你是沒有看到老人說出兩字後的表情,明顯是在很用力地儘量假裝那種世外高人,但是又沒裝好,讓人事後一回味,就覺得只是個早年做出大事壯舉的老頭子,等到上了年紀,被年輕人記住,尤其又當面提起,然後就高興得很,藏都藏不住。”
白煜柔聲道:“天師府就不太一樣。”
徐鳳年望向湖面,喃喃道:“後來我才想明白,徐驍他啊,也是這樣的老頭子,只不過我年少時,就從沒當面誇過他,倒是經常罵他,甚至是攆著他打,總想著讓他丟人現眼。當時只想著是你害死了我孃親,現在我沒家教不懂禮,其實都是你徐驍害的,怪不得我徐鳳年。”
白煜視線錯過徐鳳年的肩頭,望向另一邊聽潮湖,沉默許久,緩緩道:“我爹孃在洪嘉北奔途中去世了,因為早年是武當山的大香客,然後我就被帶去了山上。”
徐鳳年說道:“不記仇?”
白煜坦然道:“一開始很記仇,不說老百姓,便是我們讀書人讀史,讀到那些個亡國君主,史書上也只有奸臣當道矇蔽聖聽之類的措辭,所以怨不得皇帝,更怨不得那些離陽新編《忠臣錄》上的文臣,怨不得那些戰死沙場的武將,所以找來找去,就只能找到你爹,綽號人屠的大將軍徐驍。一個孩子親眼目睹國破家亡,滿目山河皆故人,我豈能不怨?”
徐鳳年默然。
白煜突然感慨道:“到頭來,原來怨不得啊。”
是不該怨,還是怨而不得,徐鳳年沒有問。
白煜轉頭望向遠處通往湖心亭的小路,道路盡頭有個婀娜身影,大概是走近幾分發現了坐在亭中的他們,她就折向結冰的湖面,愈行愈遠。
白煜歉意笑道:“看來是我大煞風景了,否則就是王爺和她面面相對,不是賞景更勝賞景。”
徐鳳年瞥了眼那個身影,無奈道:“我跟她沒什麼。”
白煜眼神古怪。
徐鳳年更加無奈,“真的。”
白煜再一次望向那個身影,玩笑道:“那就太令人惋惜了。”
徐鳳年笑而不言。
就在兩人安靜賞景的時候,王府管事宋漁快步走來,說是節度使楊慎杏登門拜訪,徐鳳年讓他將那位新近入涼沒多久的節度使領到湖心亭。
白煜笑道:“楊老將軍這段日子在州城內可是遭罪了,節度使府邸幾乎天天被人砸場子,讀書人往大門上砸書,老百姓往牆內丟石頭,據說都有扔菜刀的,熱鬧得很,府上僕役心驚膽戰,視為苦差事。”
徐鳳年看到白蓮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