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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陵州城西這邊遠不如城北富裕,不過臥虎藏龍,官衙胥吏大多居於此地,風波內幕很快就傳遍大小酒肆。王綠亭和孫寅挑了一家專賣劍南燒春的酒樓,坐在二樓臨欄位置,又叫了一份名動北涼的駝峰炙,樓下言語喧沸,都離不開方才文泉街上的鬧劇,起先都是怒罵那世子殿下的無良行徑,往死裡羞辱了董越騎黃兵曹以及一門忠烈的威遠將軍洪原,不但仗著陵州將軍身份逼迫眾人下跪,還要他們袒露上半身,讓三人氣得不惜自己卸甲,以此表明心跡,決意脫離北涼,再不給徐家賣命做事。然後一些耳目靈光的胥吏加入其中,才知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原來是董周幾家的千金公子當街縱馬,跟世子殿下尋釁在先,還要調動甲士“圍剿”了這位陵州將軍,這讓一邊倒痛罵徐鳳年不是個東西的局外人,都有些收斂,仍是嘀咕不過是狗咬狗一地毛,都不是啥好玩意。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知曉內情的胥吏披露真相,不斷有小道訊息湧入陵州各座府邸和酒樓,這才水落石出,於是民風雄烈的陵州破天荒開始默然。那些個最先罵世子殿下最兇的一夥人,都有些心虛的愕然。
王綠亭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如釋重負,放下筷子,看到卓對面的孫寅仍是無動於衷,夾了一筷子香味流溢的駝峰肉,放入嘴中。王綠亭笑問道:“這就是你的上策?我當時不知殿下說了什麼,沒有抽刀沒有殺人,竟然就能讓董越騎面對殿下背影,主動跪下,還以為是搬出北涼王和全族生死來壓他董越騎低頭。兩個身經百戰的老傢伙,更是一個抱甲痛哭,一個當街就開始痛打孫子,有趣有趣。”
孫寅搖頭道:“我有上策不假,不過殿下給出了上上策。如此一來,董鴻丘幾人心服不說,不說什麼天真的納頭便拜,最不濟能讓這幾位繼續感激涕零于徐家第二代不忘他們的功勳,這比任何口頭承諾都來得讓性子耿直的武官更心安,他們所處的各自圈子,也就能暫時安分守己,感恩之下,願意知趣為世子殿下後退一步。但更重要的是讓緊密抱團的陵州武官出現了一條裂縫,親身陷陣上過沙場的在職武官,與那些憑藉父輩功蔭為官的將種子弟,難免要在心底開始相互打量,再無法像以前那般親密無間,至於最熟稔見風轉舵的胥吏衙皂,看到上邊都貌合神離,自然而然就老實做事,誰也不傻,陵州將軍連鍾洪武大將軍撐腰的董越騎都能收拾得服服帖帖,收拾他們這幫不入流品的蝦兵蟹將,還不是信手拈來?世子殿下越是手提尚方寶劍,越是高高提起卻不落在人身上,越是能讓人心生忌憚,現在殿下仍是沒有借用北涼王的威嚴,拿那尚方寶劍砍在董越騎黃兵曹身上,而是念著舊情,動之以理。可世子殿下這般連鍾洪武都敢動的狠人,以前沒人誇他城府,去也曉得陵州將軍不是什麼菩薩心腸的善茬。大家都猜想陵州遲早要來一場殺雞儆猴的血腥禍事,肯定是要見血的,層層下推,深居簡出的經略使大人沒動,從頭到尾都跪著的陵州治中周建樹沒有動,如今連董越騎身後的驕橫校尉都沒動,綠亭,那你說接下來是誰?”
王綠亭會心微笑道:“就只能是攪合得陵州官場沒過好年的那幫胥吏了。雖然你我知道殿下不至於跟他們橫眉瞪眼,可他們不知道,他們只會覺得落在頭上的刀子,偏偏要落不落的,最讓人生不如死。”
孫寅點了點頭,神情落寞。
王綠亭小聲問道:“殿下有這等心智手腕,你仍是不願出來為官?”
孫寅反問道:“當什麼官?掌政一方的縣令?陵州七郡的太守佐臣?還是刺史府的幕僚?”
不等王綠亭勸說什麼,孫寅冷笑道:“我都當不好的。人貴自知,自知才能知人。我孫寅眼高手低,做了縣令,無依無靠,又不願把心思花在與那些地方豪橫和胥吏家族打交道上,他們要收拾我,輕而易舉。即便殿下給我做靠山,這些刁頑之輩有的是軟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