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腳邊都是昔日袍澤的死屍,跟北涼人的屍體雜亂疊加,許多次步戰廝殺,踩入粘稠血水中,每次抬腳比起踩在砂礫中還要吃力,許多甲士就是一不留神跌倒,就給對手劈砍而死,大戰之酷烈,早已不知是死在北涼刀還是自家莽刀之下了。
因為北莽少有險地可供依據,北莽軍鎮佈局一直呈現出進攻態勢,無形中就讓絕大多數北莽軍誤認為那北涼軍,什麼三十萬鐵騎雄甲天下不過是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了,春秋八國軍力參差不齊,如何能跟北莽相提並論?因此提起偏居一隅的北涼軍,再保守的校尉將領,也只是以為涼莽兩軍戰力持平,北莽的問題不在於吃不掉北涼,而在於何時南下踏平。董家騎兵是公認能與拓跋菩薩十八萬親軍位於一線的精銳勁旅,尤其是董家騎兵擅長回馬槍,幾次規模在兩萬左右的東線激烈戰事,董家騎兵能夠保證一撤百里而不散,這趟救援茂隆軍鎮,聽聞對手只有孤軍深入的四千騎兵,誰不視作唾手可得的大軍功?
一名董家騎兵長撥出一口氣,扶了扶頭盔,低頭看去,想起那首不知何時在軍中盛傳的歌謠,董家兒郎馬上刀馬上矛,死馬背死馬旁。家中小娘莫要哭斷腸,家中小兒再做董家郎。
兩軍六百對九百,已經無戰馬可騎乘,只是以步戰結陣對峙。
黑衣少年被穿胸了一劍,刺客一擊得手便撤,連劍都不收回。他隨後與宮樸整場酣戰都未曾拔去那柄劍,提兵山副山主早已經是筋脈寸斷,成了一具無骨屍體,少年摸了摸變成一頭通體赤紅的黑虎,四下張望,從腳邊一名戰死騎兵腹部抽出一柄刀,騎兵是龍象騎兵,刀竟然是北涼刀,可見這一場血戰亂到了何種地步。徐龍象一刀斬去宮樸腦袋,彎腰撿起,攥著頭髮拎在手上,然後高高提起,九百龍象軍頓時一齊嘶吼震天:“死戰!”
一名校尉見許多騎卒手中都握有北莽刀,沉聲道:“換刀!”
沒有一匹戰馬,只有九百柄北涼刀。
六百董卓騎兵也同時換刀。
董卓不是那張喜歡親自衝鋒陷陣的將領,但這葫蘆口一戰,打到這個份上,他不得不戰,心中也想著要親手砍死幾十號龍象騎兵。南朝不管如何唾棄這個死胖子的人品,但都不敢否認董卓的帥才,大將軍柳珪甚至將這個時不時頂嘴犯倔的後生拔高到顧劍棠陳芝豹那個高度,認為董卓在北莽和離陽王朝那一場註定要波瀾雄闊的戰爭中繼續崛起,成為繼拓跋菩薩後北莽的又一位軍事柱石。董卓手持綠泉槍,一騎當先而衝。他死死盯住那個逐漸強弩之末的囊中物,人屠次子徐龍象。
世人皆知董胖子貪生怕死,但這並不意味著董卓戰力平平。提兵山這次為了他這個女婿,是付出了血本,蓬萊扛鼎奴拿出了大半,客卿出了三分之一,甚至連被譽為北莽金剛第一的宮樸老爺子都搬動出山,這樣一支死士隊伍,竟然都沒能累死黑衣少年,何況還有一名朱魍首席殺手助陣,董卓不得不服氣,換成任何一名指玄境界,都要乖乖死上兩次還不止,董卓早知道這樣就是抱著老丈人的大腿,撒潑打滾也要求著老丈人親自出馬。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董卓也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的底線是願意再拿一千遊騎性命去活活堆死那個徐龍象。
屍橫遍野,會阻滯騎兵攻速。
六百董卓步戰騎卒只是拖住九百龍象軍,並不戀戰,當兩千騎兵臨近,迅速向兩側奔離戰場,騰挪出一片衝鋒空間。
兩千遊騎如洪水沖刷過九百座礁石。
類似中原農耕的秋收割稻穀。
這種蠻橫無理的以逸待勞,取得了情理之中的巨大戰果。
一個回合就斬殺龍象軍將近兩百人,己方僅損失八十騎。
董卓一杆綠泉槍,輕而易舉挑死掃傷了十幾名疲憊至極的步戰騎兵。
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