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綿長如江河的年邁扈從。馬車突然停下,徐北枳突然見到北涼王掀起簾子朝他招了招手。
徐北枳坐入馬車,談不上戰戰兢兢,卻仍是百感交集。
眼前這位駝背老人,跟黃三甲一起毀去了春秋大義,更被說成是硬生生折斷了百萬儒生的脊樑。
徐北枳實在無法想象人屠是一個與販夫走卒談笑風生的老人。
徐驍雙手插袖靠著車壁,對這個故人之孫說道:“徐淮南的死,你不要記仇,當然,真要記的話,也是記我的仇。”
徐北枳屈膝跪地,低頭道:“徐北枳不敢。”
徐驍笑了笑,“不敢?”
徐北枳背後青衫頓時溼透,一陣汗流浹背,語氣卻沒有任何變化,始終低斂視線,緩緩沉聲道:“徐北枳既然到了北涼,便一心為北涼行事。但若要說讓我全無芥蒂,徐北枳並非是聖人,因此絕無可能。”
徐驍點頭道:“這話實在,很好。”
徐北枳默不作聲。
徐驍輕聲道:“坐著說話,真說起來,咱們還是遠房親戚,以後喊我徐伯伯就可以了。”
徐北枳盤膝正襟危坐。
徐驍問道:“這次皇子趙楷遠赴西域,不出意料,八百鳳字營會劍閣與流沙河之間,在南北疆之間的咽喉之地跟他打照面。趙楷身邊除了一名實力不俗的密教法王,還有兩百精銳羽林騎兵,十六名御前金刀護衛。至於暗中勢力如何,以北涼的眼線密探也沒有挖出多少,你說這場截殺值不值當?就算成功了,利弊如何?”
徐北枳平靜反問道:“敢問大將軍在劍閣有多少策反將士?”
徐驍皺了皺眉頭,輕聲道:“策反?”
老人然後笑道:“就按你的說法好了,劍閣自古是邊關一等一的重鎮,其重要性在整個離陽王朝可以排在前十,守軍總計有一萬六千,步騎各半,八千步卒大多是顧劍棠舊部,也摻雜有燕敕王的部屬。至於騎兵,此時三千騎,正好在劍閣以西地帶,剿殺一股遊匪。”
徐北枳繼續問道:“其餘五千騎能有多少可以緊急出關?”
徐驍說道:“一半多些,一樣是三千兵馬。但前提是有顧劍棠的兵部尚書虎符,用八百里加急傳遞至劍閣。不湊巧,通往劍閣的那一線驛路上,我有一些老下屬,年紀大了,可能會讓軍情傳遞得不快。”
徐北枳搖頭道:“我敢斷言,有所動作的不會是這三千兵馬,而是其餘兩千騎。因為就算顧劍棠肯下達這份調兵令,京城那邊皇宮裡也會有某位女子阻攔。”
徐驍皺眉道:“哦?誰有這份魄力。”
徐北枳淡然道:“趙家天子,更準確說來,是一心想要扶襯趙楷當上皇帝的韓貂寺。這位看似在大內逐漸失勢的權宦極有可能會親自出京。而且韓貂寺這麼做,就意味著他要真正從皇宮裡走下坡路。畢竟一個宦官明面上參與奪嫡之爭,是皇家大忌,何況當今天子可不是昏庸之君,在尚未坐上龍椅前跟一個貼身宦官結交下的再大交情,也經不起如此揮霍,哪怕趙家天子心底確有想法讓趙楷繼位,韓貂寺也必然要讓出位置。”
徐驍點了點頭:“這個說法,說得通。”
一直抱著小丫頭的陳亮錫低頭望向相依為命的她,會心一笑。
她不知道陳哥哥在笑什麼,只是習慣性對他展顏一笑。
徐北枳由衷感嘆道:“就算世子鐵了心要殺盡趙楷和兩百御林軍,恐怕也是一場後手不斷的互相螳螂捕蟬。”
徐驍突然朗聲大笑,指了指陳錫亮,然後對徐北枳說道:“你們兩個,大致上英雄所見略同,不過還是有些小區別。”
徐北枳沒有看向陳錫亮。
陳錫亮也沒有抬頭瞧徐北枳。
一位是北院大王徐淮南寄予厚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