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城這樣的人太多了,我許多朋友裡也一樣,總是望著老高老遠的地方,腳下卻不管不顧,爹孃健在不遠遊,他們不懂的。”
見到徐鳳年眼神投過來,澹臺長安尷尬笑道:“我的意思你懂就行,沒說你的不是,我不學無術,好不容易記住一些道理,就瞎張嘴。”
徐鳳年笑了笑。
澹臺長安跟撞見鬼一般,開懷大笑道:“徐奇啊徐奇,你這吝嗇哥們終於捨得施捨個笑臉給我了,來來來,好漢滿飲一杯,咱們哥倆走一個?”
徐鳳年舉杯走了一個,一飲而盡。
因為想起了許多往事,他當然喜歡那個孃親在世的童年,無憂無慮,與兩位心疼自己的姐姐嬉笑打鬧,就算是孃親督促唸書識字嚴厲一些,日子也無憂無慮,連天塌下來都不怕。孃親有一劍,老爹有三十萬鐵騎,他一個不需要承擔任何事情的孩子,怕什麼?
世子殿下也不討厭那個少年時代,與臭味相投的李翰林,耳根子最軟更像個女孩子的嚴池集,闖禍身先士卒背黑鍋也不遺餘力的孔武痴,想起或者撞上不順心的事情,就拿徐驍撒氣,順手抄起掃帚就敢追著他打,不說在王朝藩王府邸,恐怕在任何一個士族裡頭,都是無法想象的荒誕畫面,可每次徐驍都不生氣,一開始徐鳳年不懂,只是覺著徐驍對不起孃親,就得捱揍,他要是敢生氣,他就跑去陵墓孃親那兒告狀,長大以後,倒不是說真的還想與徐驍在牛角尖裡較勁,一定是憋著怨氣才隨手抄起板凳掃帚就去攆人,只不過習慣成自然,很多時候手癢順手而已,世人眼光如何,他們這對父子還真半點都不在意。
徐鳳年緩緩說道:“澹臺長安,如果沒有說謊,你的志向其實挺不錯。”
澹臺長安使勁點頭道:“就知道你會理解我,不多說,再走一個!”
徐鳳年白眼道:“走個屁,為了見魏姑娘能省些銀錢,在喜意姐那邊喝了一整壺黃酒,再走就真得躺這兒了。”
澹臺長安痛痛快快獨自喝了一杯,嘖嘖道:“厲害厲害,徐奇,你我挑女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樣,可我不管如何討好,喜意姐就是從不讓我進她屋子,更別說在她屋裡喝酒了,你要知道,自打我十五歲第一眼瞧見那時還是花魁的喜意姐,就驚為天人,這樣的姐姐,多會體貼人吶,這朵如今風韻正足的熟牡丹被其他人摘去,我非跟他急,如果是你,我也就忍下了。好兄弟沒二話!我之所以買下廣寒樓,一半都是衝著喜意姐去的,另外一半嘛,你也懂的,一邊掙銀子自己開銷,再就是替家裡邊籠絡些人脈,反正兩不誤,我這輩子也就做了這麼一樁讓老爹舒坦的事情。”
饒是見多了紈絝子弟千奇百怪嘴臉的徐鳳年也有些無言以對。
這哥們要是跟李翰林坐一起,還真就要投帖結拜了。
澹臺長安就跟沒見過男人喜歡自作多情的娘們一般,也不計較徐鳳年是否陪著喝,自顧自一杯接一杯,可都是實打實上好的燒酒,很快就滿臉通紅,他的身子骨本就虛弱,已經有了舌頭打結的跡象。
徐鳳年起身說道:“天色不早,先走了,明天再來。”
徐鳳年笑著向安陽小姐告罪一聲:“徐奇委實是囊中羞澀,不敢輕易進入小姐的院子,就怕被棒打出去。”
廣寒樓花魁含蓄微笑道:“無妨,明日先見過了秀妹子,後天再來這院子聽琴即可,既然是二公子的知己,若是還敢收徐公子的銀錢,安陽可就飯碗不保了。”
澹臺長安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回席位,雙手抱拳道:“徐奇,就不送了,怕你疑心我要查你底細,到時候兄弟沒得做,冤枉大了。”
徐鳳年走出院子,去四樓喜意那邊接回陶滿武。
小院幽靜,可聞針落地聲。
澹臺長安還是喝酒,只不過舉杯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