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回望了一眼那張金燦燦的龍椅,又轉頭踮起腳尖看了看殿外的光景,怔怔出神,然後周浚臣就一陣頭皮發麻,艱難轉身,看到了素未蒙面的三男一女,兩名成年男子,一對少年少女,少年是個小胖墩,此時正在寬敞龍椅上打滾,似乎很享受滾龍椅的感覺,少女也不是什麼美人胚子,相貌平平,好在一白遮百醜,若是擱在龍王府那些秀女宮娥的人堆裡,無肉不歡無女不愉的周浚臣都不會正眼看一下,少女正蹲在龍椅邊上,張嘴就狠狠咬了一口,好像是在驗證這張龍椅是不是黃金打造而成。
周浚臣可以對這雙頑劣孩子不上心,可那兩名年紀相差約莫十來歲的男子可就望而生畏了。
稍稍年輕的男子身材雄偉,生得“有目無珠”的異象,說他是瞎子似乎也不準確。
雄奇男子身側站著一位身著北莽北朝服飾的矮小男子,留給周浚臣一個相貌粗糲的側面,他伸出一手在撫摸龍椅,劃抹極為緩慢,似嚮往似譏諷。
一身正黃龍袍的周浚臣嚥了口唾沫,別說出聲呵斥,就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矮小男子笑了笑,沒有看周浚臣,輕聲問道:“這張龍椅跟離陽金鑾殿上那張相比,是大了還是小了?”
周浚臣略通北莽言語,小心翼翼答覆道:“小了許多。”
男子點了點頭,縮回那隻撫摸龍椅的手,轉過身面朝周浚臣,一半臉龐傷痕交錯,拇指在臉上傷疤揉了揉。
見到這一幕,記起一個傳言的周浚臣心頭駭然,踉蹌往後退了幾步。
在北涼馬蹄最為北上的一次,北莽有個年紀輕輕的兵法奇才,出身北朝宗室,將遊騎侵掠發揮到了極致,以懸殊太多的少量兵力,硬是在東線打得離陽如今仍存活的兩位大將軍灰頭土臉,最後膽大包天到馳援西線,跟當時勢如破竹的北涼鐵騎有過數次正面交鋒,非但不落下風,還略有勝出,直到在一個叫赤金的地方,被李義山運籌帷幄往死裡陰了一把,被一個同樣精於孤軍遊騎的姓褚的胖子纏住,雙方各自三千騎,相互迂迴,相互奔襲,互殺了整整八百多里路,到最後這位北莽宗親身邊不存一兵一卒,姓褚的也好不到哪裡去,僅剩下八十餘騎!那場震動東西兩線百萬大軍的死戰,雖然不足以對大局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但幾乎讓所有將軍都為之驚歎。
同時,這個貌不驚人的男子,是最最正兒八經的北莽天潢貴胄,慕容女帝同父異母的弟弟,慕容寶鼎!
慕容半面佛,全拜如今的北涼都護褚祿山所賜。
此人不僅是兵法大才,更是當之無愧的武道天才,不是大金剛境勝似大金剛,金身不敗媲美兩禪寺的白衣僧人。
北莽橘子州持節令慕容寶鼎看到周浚臣的怯弱,笑道:“認出來了?”
然後這個矮小男子指了指身邊相貌清逸的無瞳男子,“你該怕他才是,柔然三鎮鐵騎的共主,洪敬巖。”
洪敬巖?
雖說他被天下第一大魔頭從天下第四的寶座趕到了天下第六,可天下第六就不是高手了?
再加上一個同為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慕容寶鼎,這兩人站在一起出現在青蒼,意味著什麼?
很怕死的周浚臣都已經有了生死有命的覺悟,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殿外那個北涼王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