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向道,好事好事。”
一路緩行,孩子偷偷打量這個人傻錢多的公子哥,老道人賞了一個板栗給他,這才對徐鳳年說道:“世間根祗在道教,不過貧道學識淺陋,不敢自誇,唯獨對子午流注和靈龜八法倒是知曉一二,煉氣養丹之道,只能說略懂皮毛。”
徐鳳年點了點頭,一行三人落座在酒肆外的油膩桌子,要了一罈酒和幾斤熟牛肉,在離陽王朝諸多州郡酒肆都不許私販牛肉,而擅自宰殺豬牛更是違律之事,在北莽就沒這些顧忌了。孩子狼吞虎嚥,就算有師父擺臉色,也顧不上。老道士心底還是心疼這個毛病很多的小徒弟,對徐鳳年歉意一笑,自己要相對矜持許多,小口酌酒,撕了塊牛肉入嘴,滿口酒肉香味,總算開葷的老道人一臉陶醉,徐鳳年摘下書箱後捧碗慢飲,孩子抬頭含糊不清道:“師父你怎的今日沒興致吟詩唱曲兒了?”
老道士笑罵道:“你當詩興是你饞嘴,總沒個止境?”
徐鳳年笑了笑。
老道士猶豫了一下,從書箱裡抽出一本劣紙訂縫而成的薄書,“這是貧道的詩稿,徐公子要是不嫌棄汙了眼,可以拿去瞧上幾眼。說是詩稿,其實小曲子偏多,不避俚俗,自然也就談不上格調。”
徐鳳年驚訝道:“那得要仔細讀一讀,有上佳詩詞下酒,人生一大美事。”
徐鳳年擦了擦手,這才接過詩稿,慢慢翻頁,初看幾首竟都是如才子思慕佳人,不過一些小曲小句,便是徐鳳年讀來,也覺得妙趣橫生,例如春春鶯鶯燕燕,事事綠綠韻韻,停停當當人人。徐鳳年起先還能喝幾口酒吃幾塊肉,讀到詩稿一半,就有些出神了:肝腸百鍊爐間鐵,富貴三更枕上蝶,功名兩字酒中蛇。年老無所依,尖風分外寒,薄雪尤為重,吹搖壓倒吾茅舍。詩稿末尾,如詩詞曲子說寫,真是“生靈塗炭,讀書人一聲長嘆”。詩稿由時間推移而陸續訂入,大抵便是這位駱平央的境遇心路,由才子花前月下漸入中年頹喪無奈,再到年老豁然感懷。
徐鳳年合上詩稿,讚歎道:“這本稿子要是換成我二姐來看該有多好。”
老道士一頭霧水,本就沒有底氣,略顯訕訕然。
徐鳳年默默遞還詩稿,不再說話,擱在四五年前,這本稿子還不得讓他出手幾千兩銀子?
這位一生懷才不遇九微道人估摸著處處碰壁已經習慣成自然,收回詩稿,也不覺得心灰意冷,天上掉下一頓不花錢的飽飯吃就很知足了。
徐鳳年問道:“駱監院可知兩禪寺龍樹僧人去了道德宗?”
老道人搖頭道:“並未聽說。”
老人繼而自嘲道:“離陽王朝那邊倒是有佛道論辯的習俗,要是在北莽,道士跟和尚說法,可不就是雞同鴨講嘛。”
道人一拍大腿,懊惱道:“可別攪黃了道德宗的水陸道場,白跑一趟的話,貧道可就遭了大罪嘍。”
孩子撇嘴道:“本來就是遭罪!”
老道士作勢要打,孩子縮了縮脖子。
酒足飯飽,得知徐鳳年也要前往寶瓶州西北,會有一頓順路,三人便一同啟程,走至暮色沉沉,依舊荒無人煙沒有落腳地,只得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了。
燃起篝火,孩子走得睏乏,早早睡去。
老道士不忘擺弄一句“痴兒不知榮枯事。”
之後徐鳳年問過了幾個道教粗淺的問題,也不敢深問,生怕讓這位駱監院難堪。
道士駱平央猶豫不決,下了好大決心才突然對徐鳳年問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徐鳳年笑道:“駱監院儘管說。”
道士一咬牙,低聲說道:“貧道年少曾跟隨一位真人學習觀氣之法,看公子面相,家中似乎有親近之人去了,不是姓宋,便是姓李。如果可以,貧道勸公子最好還是返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