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望向她搖頭道:“一文。”
姜泥轉身便走。
徐鳳年微笑道:“一字一文,你可以每日多讀些書,一樣能把我讀窮。”
走到門檻的姜泥猶豫了一下。
徐鳳年笑道:“我手上這《太玄感應篇》六千來字,讀完便算你七貫錢,如何?”
姜泥轉身,回到了屋內,這筆生意總算是沒談崩。只不過她冷著臉站在離世子殿下最遠的角落,伸出手。
徐鳳年哪裡會不知道她的臭脾氣,把《太玄》丟過去。
姜泥接過竹片與竹片間繩索磨損厲害的竹簡,一看就是隨便擱在那座道觀都是寶貝的好東西,心中愈發氣憤,這最不濟都有幾百歲年齡的老古董,竟然捨得隨便丟擲,散架了怎麼辦?!既然已經這般闊氣,竟然還跟她計較一文錢兩文錢!
徐鳳年大概是猜出姜泥心思,笑眯眯道:“心疼了?始終歸我的東西,我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但若需要離手,我可就精打細算了。”
一文錢。
徐鳳年望向窗外,笑了起來。
這裡頭的樂趣玄機大概只有老黃和小姑娘明白了。
姜泥開始誦讀經文,嗓音和隔句都難免有些生澀。
徐鳳年對此不以為意,他自認沒什麼天賦,唯獨這記性,還沒輸給任何人過。為什麼要花錢讓姜泥讀這《太玄》,以及以後的各種武學秘笈?
姜泥根本不會明白。
她也不想去明白。她只是希望能夠讀到一些上乘武學,偷偷記憶,暗中摸索,等到自學成才的一天,好將神符插入那世子殿下的胸膛。
徐鳳年終於回神,換了個隨意姿勢,聽著姜泥的嗓音,看著這個站於角落捧竹簡用心讀書的小女子。
眼神不再如古井死水,有了些生氣。
她用心讀書所為何,一肚子壞水的徐鳳年會不知道?
那要她用心讀書所為何,恐怕只有大柱國徐驍知道了。
那一日走出靈堂,徐驍打趣了一句:“姜泥以後僥倖殺了你,十有八九是會自盡的。沒了你這個仇家,她活著似乎就沒意思了。可要是知道自己怎麼都殺不了你,她強撐活著也跟死了一個德行。”
徐鳳年輕聲道:“幡這個字你讀錯了。”
姜泥停頓了一下,重新讀過那句。
徐鳳年笑道:“這一句不算錢。”
姜泥並未抗爭,只是加重了語氣讀書。
徐鳳年收斂心神,閉上眼睛,跟著語句呼吸,綿長而規律。
見她停頓,徐鳳年睜開眼睛,略作思索,忍住笑聲,提醒道:“恚怒。”
不認得“恚”字的姜泥微微臉紅。
徐鳳年板著臉道:“扣十文錢。”
姜泥冷哼一聲,估計是理虧,並未辯駁。
不曾想接下來一連六七字不認識,一眨眼功夫就扣掉了六七十顆銅板,口乾舌燥的姜泥先是紅了眼睛,最後聽到徐鳳年那句不帶感情的“扣十文”,她突然就哇一下就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