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看著茫然無知似乎已經失去記憶的相決絕,嘆了一口氣,給他準備了一桌酒菜,吃了這頓飯,相決絕就會變成鬼。
雖然沒有徵求相決絕的意見就把他變成鬼很不好,但鬼比活人自在多了。
枕寒流舉起杯子,看著相決絕,笑了一下。
相決絕學著他的樣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緩緩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很像這杯酒,都是苦的,我不喜歡。」
「私發糧餉,勾結叛軍,帶兵譁變,按律當斬,」枕寒流對相決絕笑了笑,「我早應該殺了你,但是我沒捨得。」
相決絕一臉茫然。
枕寒流將杯中酒飲盡說:「祝你平安順遂。」
怨遙夜跑出去之後,想救相決絕,一時間沒有找到人,錯失良機,等他找到相決絕的時候,只看見失去氣息的屍體躺在地上,身邊是隨著雨水往外溢位的血。
怨遙夜非常憤怒,但他不知道應該對誰發火,他想,相決絕是去探望王小女才死去的。
問題在王小女!
怨遙夜去殺王小女,王小女卻已經死了。半路上,怨遙夜遇到了紅兒,紅兒逃出魏家,卻忠心耿耿,想要為魏若若報仇,見到怨遙夜,猖狂嘲諷,怨遙夜掐著她的脖子質問她知道什麼,紅兒眼珠一轉說,她知道相決絕是怎麼死的。
「我二哥是怎麼死的?」
怨遙夜十分懷疑。
「因為枕寒流傳話讓他去空曠沒人的地方見面,那個地方有埋伏,埋伏的人殺死了他,可憐,他臨死還以為是敵人殺了他,實際上,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殺了他!哈哈哈——」
紅兒被怨遙夜殺死了。
她不知道誰殺死了相決絕,也不知道誰安排了埋伏,但她死也要把髒水潑到枕寒流的身上,因為她記得這是仇人。
怨遙夜質問枕寒流。
枕寒流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怨遙夜暴怒,對枕寒流發起攻擊,以怨遙夜的武力重傷枕寒流都不可能。
但有人在背後放冷槍,枕寒流重傷假死,怨遙夜因此被捕。
三位大人邀請重傷初愈的枕寒流喝茶,笑眯眯說起這件事。
「你不會要包庇他吧?朝廷命官可不是鄉野村夫,隨他喊打喊殺。」
說話的時候,他們看向枕寒流,身體大半藏在陰影之中,窗外光影變幻,彷彿眼前上演了一盤瞬息萬變的詭譎默劇,如出一轍的笑容莫名有兩分陰寒。
年老的臉頰皺褶好像層層疊疊的橘子皮。
枕寒流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們道:「不會。」
被捕的怨遙夜因為襲擊朝廷命官而被判死刑。
人死不能復生,怨遙夜根本是被碎屍萬段了,枕寒流甚至不知道哪裡能找到其中一塊。
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現在還必須要禮貌微笑,但他知道,如果他對其他人冷著臉,他們就會說些他不想聽見的話,做他不想看見的事情。
希望這種日子早日結束。
從那天起,枕寒流滯留在人間的唯一目的是看著朝廷倒臺。
後來,三位大人雖然還有錢,住在大宅子,但已經沒有昔年的榮光,穿著光鮮亮麗的綢子衣服,拄著柺棍,像死不瞑目的,每一步路都散發著腐朽的氣息,像在壓制地底下爬不出來的怨鬼。
他們也還認得枕寒流,對他說:「你不是個好官。」
枕寒流點了點頭。
他們又說:「你是個人才,可惜,沒有當官的本事。」
枕寒流也點頭。
再後來,他們快要入土了,躺在床上,就像是躺在棺材裡,對枕寒流說:「你不是個當官的材料,但你也不差。以後的日子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