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底了,以他的家世,如果沒有意外,十幾二十年後靠著水磨工夫,然後像父輩那樣在青州當個小有兵權的校尉已經頂天了,唯有那種能夠呈現在兵部衙門大佬們桌案上的實打實戰功,才能打破門檻和規矩,至於軍功是來自北莽蠻子的腦袋,還是北涼蠻子的頭顱,他都不在乎。

大雪早已消融,初春的田野,綠意盎然,路旁有些喊不出名字的野花,叢叢簇簇,相互依偎,已經抽出鮮嫩的黃色花苞,在和煦春風中搖曳生姿,放眼望去,柔和而安詳。

根本就不像是戰場。

馬蹄踩踏在柔軟地面上,就像男人在用手掌拍打著情人的柔嫩肌膚,就像是青樓脂粉堆裡的清倌兒在敲打著紅牙玉板。

若是再過個把月,等到油菜花開花的時候,一壟壟蔓延開去,黃花黃的景色,便會填滿人們的視野。

按照先前諜報顯示,己方大軍還有一天半左右的推進,才會正式進入北涼斥候巡視的危險地帶,但是那時候他們青州軍也可以跟兵部許侍郎的京畿精銳匯合,更有袁將軍的一萬薊北邊騎作為機動主力牽扯北涼軍,不管怎麼說,只要準時到達地點入駐配合許侍郎進行協防,七拼八湊才拉出不足五百騎軍的青州軍,在這期間不太可能成為北涼騎軍的主要敵人,倒是一個小娃娃統領的兩萬蜀兵,更有可能遭受北涼騎軍的衝擊。

可就在這個暖風燻人醉的怡人時分,這名一馬當先的標長身軀猛然緊繃,沉聲道:“有敵情!西北方向,六百步!”

經過標長的提醒,眾騎才發現視野盡頭,依稀可見幾個靜止不動的黑點,若是粗看也就一瞥而過。

標長雙眼瞳孔放大,緊張而興奮,不同於他那個在薊北邊境線上打老了仗的父親,他雖然憑藉一身出眾的武藝,在軍中擂臺上贏得“出林虎”的綽號,甚至如今連父親也不是他的對手,但是父親經常提醒他戰場廝殺,不比平日裡軍中技擊的你來我往,更不是江湖武人一團和氣的切磋,往往生死就是一線間,原本他不太上心,可是此次隨軍出征,父親竟然讓他披甲持刀,而父親自己也破天荒穿上了那副早年從薊北軍中偷帶出境的老舊鎖子甲,在家中校武場上,父子對決,當那個自己誤以為已是無牙“老”虎的父親,眨眼後硬是拼著一刀砍在肩頭,也把那柄刀架在他脖子上,只需加重一分力道就可割走他的腦袋,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父親所謂的以傷換死,到底是什麼意思。事後給父親包紮傷口,父親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如爹這類出身不高的邊軍老卒,能夠活到今天,只靠一件事,就是運氣。軍中不知有多少自恃漂亮花架子的世家弟子,初次陷陣就屍首不全。

這隊探馬的標副快馬跟上,嗓音有一絲髮顫,“蔣標長,怎麼說?打還是不打?”

標長撥出一口氣,眯眼道:“說實話,上頭的意思是不準咱們擅自開戰,就算咱們把那四五騎北涼蠻子一鍋端了,也未必討喜。”

勻速前奔的青州探馬因為沒有標長的命令,既沒有展開衝鋒追擊,也沒有停馬不前,就這麼一點一點跟那小撥北涼斥候拉近距離。

大概是受到標長那股氣定神閒感染,原本緊張萬分的標副也開始冷靜下來,雖說是面對號稱當世斥候第一的涼州遊弩手,但是己方可是足足一標五十一騎探馬,幾乎個個都是青州軍中的頭等精銳,之前這名標副還有些抱怨自己作為探馬,上頭嚴令必須以一標建制“浩浩蕩蕩”地偵察敵情,實在不太像話,可一方面作為假想敵的北涼騎軍要防著數股大軍,二來這裡畢竟不是那幫蠻子的地盤,相信北涼遊弩手不敢太過深入腹地,所以既然本就沒辦法真正擔當起探馬的職責,也就無所謂是否發揮他們這標斥候的最大效果了。現在看來,誤打誤撞,上頭的過度謹慎反而成了他們的幸事。四五顆敵軍腦袋,分攤下去,也是一筆不小的功勞,尤其對方還是嚷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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