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斧丁錯愕無言,很是理虧。
很久很久以後,那個老一輩宗師相繼逝去的江湖,會有個極有嚼頭的說法。
餘地龍不算那真無敵。
只因世間猶有苟有方。
……
離陽廣陵江以南的百姓,很難想像有的地方在立夏時分尚未徹底結束霜凍。
這就是兩遼,這裡有黑山白水,這裡也許會落下離陽王朝的第一場雪,也會落下最後一場雪,這裡的隆冬風雪,被稱為大煙泡,遮天蔽日。在去年冬的酷寒時節,有兩人在祁嘉節的親自護送下由京畿北進入了兩遼,能夠讓京城第一劍客如此興師動眾,自然是因為兩人中的那個於新郎,是多方勢力暗中竭力拉攏的武道宗師,在於新郎婉拒了當今天子的挽留後,皇帝趙篆便讓祁嘉節一路相送,用以打消其它勢力的覬覦念頭,作為王仙芝的首徒,與於新郎交好,那幾乎就等於是全盤接納了武帝城衣缽,樓荒,樓半闕,林鴉,其餘三人,就算不能為己用,最不濟也能與這些同氣連枝的頂尖高手接下一份善緣。所以祁嘉節在邊境離別之際為天子捎了句話,告訴於新郎不論他何時返回太安城,皇帝陛下都會以朋友之禮相待。
在遼東錦州一條叫做松嫩河的河畔,有個沿河而居的小村莊,約莫百來戶,村裡青壯多是獵人,據傳某家的祖上在一生中曾經捕獲到兩頭海東青,都作為貢品送往了當時離陽設立在兩遼的都督府,這戶人家中作為傳家寶的那張製備精良的硬弓,正是都督府除賞金外的額外恩賜。有兩個貴客借住在村子裡,去年冬末一夥獵戶遇上了一頭不知為何沒有進入冬眠的黑瞎子,正是恩人趕走了那頭巨熊,事後村子青壯都喜歡跟那個年輕男人討教幾手把式,而村子裡的孩子也喜歡與那個喜歡身穿綠衣的孩子一起玩耍。
入夏後,終於能夠脫掉厚重裘衣的綠衣女孩很開心,而且在那個冬天她生了凍瘡,她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難熬,倒是小於總是愧疚。其實她一開始是不太喜歡兩遼的,因為剛進入這裡的時候正值風雪最盛,那種大煙炮的可怕天氣就像給了她和小於一個下馬威。直到在這個村子停下腳步,她在那些新朋友的帶領下去結冰的河面上鑿洞釣魚,或是坐在木板上在冰面上滑行,每天都可以跟十多個同齡人打雪仗,都讓她感到新鮮快樂。所以小於說要動身去遼北的時候,她不樂意,然後小於就再沒有催促了。久而久之,她和小於挺像是土生土長的遼東人了,小於會揹著弓箭跟著村裡大人一起去狩獵,開始在老獵戶手把手的傳授下熬養幼鷹,而她也不再奇怪為什麼這兒的窗戶紙糊在外頭,為什麼家家戶戶都有大缸小缸的醃菜,為什麼大人教訓孩子的時候都要說再不聽話就吊到籃子裡。今天,小於在幫村子裡一戶人家砍那種高半丈多、當地人稱為羊草的植物,用來造房屋,當然並不是羊吃的草,它的杆子空心,就跟她家鄉的竹子差不多。她安安靜靜蹲在旁邊,看著小於拎刀砍草杆子的模樣,覺得挺帥氣的。她記得高爺爺離開武帝城前一天,私下跟她聊天,說了很多人,很多人她都沒記住,只有說到小於的時候,她格外上心,所以記得清清楚楚,高爺爺說當今天下劍客,某某某的際遇最好,誰誰誰的先天根骨最好,但是小於的練劍資質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她蹲在地上,想到那個高爺爺,突然有些悲傷。她其實知道他姓王,但是他長得那麼高,她喜歡喊他高爺爺,而他也從來沒有不高興。
然後她又想起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在臨死前喊了她一聲綠袍兒。
小於說那個人很了不起的,都能讓高爺爺佩服了大半輩子。
她突然開口問道:“小於,高爺爺讓你找那個人,算是讓你代師收徒,可我們怎麼找啊?”
於新郎轉頭微笑道:“總能找到的。”
她哦了一聲,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