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祿山看不清他的臉色,也不想看清,所以重新轉回頭。

兩人就這麼在黑暗中停步不前。

褚祿山突然沉聲道:“別送了,褚祿山此生沙場廝殺無數次,每一次帶人赴死,都不用人送行,更不想被人收屍。”

褚祿山大步向前,走出城門洞後,仰頭望向天空。

他這輩子拍了那個年輕人很多次馬屁,說了無數句馬屁話。

這個胖子,此時想著很多年前,讓那個稚童騎在自己脖子上,他則騎在當時的徐家戰馬之上。

不同姓氏的兩兄弟,一起策馬嘯西風。

背對年輕人的胖子,在心中輕聲念道。

小年,我褚祿山的弟弟,你我何須再見。

第394章 無我這般幸運人

自古便有邊塞詩放言西北兩隴滿勁氣,如今西北之西,更是如此。

流州副將謝西陲親率一萬爛陀山僧兵主動出城,竭力凝滯北莽步跋卒和兩千南朝軍鎮邊騎的北撤速度,並不放開手腳廝殺,一旦北莽大軍調頭擺出衝鋒廝殺陣仗,僧兵同樣原地結陣,按兵不動,好似富家翁的待客之道,備足酒水,坐等客人登門。

在攻打鳳翔軍鎮一役中折損不輕的步跋卒,很快意識到形勢不妙,步跋卒可戰之兵畢竟猶有六千眾,加上從旁策應來去如風的兩千騎軍,要打要撤,都能夠佔據更多主動。那名步跋卒主將出身北庭怯薛衛,北莽以武立國,憑藉家蔭和軍功補官是兩條最重要的進階途經,能夠擔任步跋卒三位領軍萬夫長之一,也許未必是什麼兵法大才,但絕不是隻靠家世竊據權柄的庸人。這座鳳翔軍鎮的守城就透著一股詭譎氣息,明明一開始就能夠守得更加固若金湯,可那名主將分明是故意吊起他們的胃口,如青樓女子的欲語還休,明明是打定主意賣藝不賣身的,卻偏偏給人一種欲拒還迎的假象,使得後知後覺的步跋卒白白丟下四千具屍體。

那麼當下一萬僧兵的死死咬住他們的尾巴,用意不難猜測,肯定是北涼邊軍的某支騎軍即將趕至,至於到底是何方神聖,步跋卒萬夫長想不通也猜不透,按理說流州各部騎軍已經不可能有騰出手來阻截他們,此次偷襲鳳翔臨瑤兩座軍鎮,他們南朝邊軍調遣出兩萬步跋卒和負責沿途護送的五千精騎,即便分兵兩路,也不是北涼寥寥幾千騎就能夠吃掉的。

何況流州騎軍本就兵力劣勢,怎麼可能抽出大股騎軍離開青蒼城北方的主戰場?難道是那兩支繞過許多軍鎮要塞、長驅直入姑塞州腹地的北涼輕騎?可問題是他們如何能夠及時趕回邊境?難不成這兩座兵力孱弱的軍鎮,一開始就是誘餌?可這就更不合理了,連他這位步跋卒萬夫長,在得到黃宋濮軍令火速離開駐地之後,都不知道要趕赴何處,只是一路南下,直到越過涼莽邊境後,才得知是要奇襲鳳翔臨瑤,在此期間,他手上的那封機密蛛網諜報言之鑿鑿,說那兩萬爛陀山僧兵應該過鳳翔臨瑤直奔青蒼了,還是說北涼清涼山和都護府裡真有未卜先知的神仙?

面對那一萬爛陀山僧兵的死纏爛打,步跋卒萬夫長憋屈得不行,真要不管不顧往死裡打,沒有絲毫勝算,更是等死,等著北涼邊騎趕到後割取頭顱而已。可不打,那些膂力驚人且悍不畏死的光頭和尚,也真是不擇手段,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兩三百僧兵不計體力損耗地擔任敢死之士,往他們屁股上狠狠咬上一口。最讓人心煩意亂的是這些爛陀山禿驢在出城之前,大概是把鳳翔軍鎮的軍械庫搬空了,攜帶了不下兩千張輕弩步弓,從僧兵所負箭囊數目來看,不下四五萬枝箭,若說準頭,只算是稀拉平常,甚至比不得草原兒郎馬背顛簸下的騎弓,可是步陣之力,從來都在於密集二字,加上僧兵人人健壯魁梧,人人拉弓如滿月,需要什麼準頭,一輪輪潑灑如雨便是!最可怕的地方,是那個年輕流州將軍的打法,使得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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