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自己更是一窮二白,原先跌到二品的內力,也所剩無幾,如果說身軀體魄是一棟氣機充盈的樓房,那麼徐鳳年就稱得上是家徒四壁了,尤其是被柳蒿師毀去大黃庭池塘中的紫氣金蓮幼株,更是讓他苦不堪言,徐鳳年默誦口訣,試圖憑藉在北莽悟得的起火得長安之法,嘗試凝聚真氣內觀起火,去流轉百脈,可惜些許真火自腳下湧泉穴起,才至玉枕便強弩之末,連泥丸都過不去,徐鳳年神情枯槁,放棄掙扎。鄉野一陣清風拂面,一股泥土氣息撲鼻而來,徐鳳年手腳冰涼,只得雙手插袖禦寒。

洛陽淡然問道:“王仙芝到底有多強?”

徐鳳年跺了跺腳,望向天空,輕聲道:“王老怪硬扛兩拳時也就出了五分氣力,最後約莫有八分左右。”

洛陽對此不做評價,平靜道:“我會帶丹嬰回逐鹿山,三年後在城外相見。你現在僅餘下鄧太阿贈送的幾把飛劍,別隨隨便便死在歸途。沒死在宋念卿和柳蒿師手上,沒死在王仙芝拳下,要是到頭來死在無名小卒手裡,就是個天大笑話。”

徐鳳年坦然笑道:“我的確是沒什麼後手,可趙家天子那邊也差不多一樣黔驢技窮,沒有韓貂寺和柳蒿師兩大頂尖高手坐鎮的太安城,也比紙糊稍好一點,我要是曹長卿,直接就去京城摘了皇帝頭顱。江湖事了,以後就看北涼如何見招拆招,我的武學修為如何,其實已經無關大局。”

並肩而立的洛陽譏誚道:“拼家底,你們徐家拼得過趙家?曹長卿這時候有膽子去太安城鬧事,恐怕就沒命復國了。”

徐鳳年皺眉道:“不就還剩下個鬼鬼祟祟的吳家劍冢給朝廷撐腰嗎?”

洛陽冷笑反問道:“就?”

徐鳳年感慨道:“確實,我孃親出自吳家,鄧太阿也是,吳六鼎和他的劍侍翠花更是,宋念卿的第十四劍就已經有那樣的氣魄,想必那柄素王劍的主人,更是高深莫測。”

洛陽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為何不練劍意?”

徐鳳年自嘲道:“珠玉在前,見過太多劍道高人,不是不想,是不敢啊。”

徐鳳年猛然回神,“是劍意不是劍?”

不過洛陽已經不見蹤跡。

原地駐足不前的徐鳳年環顧四周,天地清明,氣象蕭索,就這麼一直髮呆,不知過了多久,慢慢閉上眼睛,記起了許多往事,許多舊人。在腦海中走馬觀花,直到幽燕山莊的那場親手借劍,劉松濤瘋癲後的無用歌,以及親見城內天地併攏一線。當一個人手頭太過闊綽時,往往眼花繚亂,不知道應該珍惜什麼。

徐鳳年抬臂伸手一拂,好像是推掉了雜亂案桌上的一樣物件,“山嶽退散。”

不見武當,不見龍虎,不見徽山,不見所有名山。

拂退腦海中的天下山嶽之後,徐鳳年第二拂,“江海退散。”

不見春神,不見波陽,不見青渡,不見一切江湖。

第三次推拂,“城樓退散。”

不見襄樊,不見神武,不見太安城,不見一切城池高樓。

第四拂,拂退草木。第五拂拂退日月。第六拂拂退世上眾生。

這一剎那天地之間,徐鳳年彷彿煢煢孑立,仍然閉眼,卻在漆黑中“茫然四顧”,不知在尋找什麼。

等到徐鳳年以為就要無功而返的時候,卻駭然發現無法睜眼,如同練刀之前許多次午睡時遭遇的鬼壓床,如何都睜不開眼睛恢復清明,分明是誤入歧途的徵兆!以往有道門大黃庭傍身,徐鳳年修行路數不管如何駁雜,不管如何劍走偏鋒,根本不用擔心會淪落到走火入魔,可此時大黃庭已經蕩然無存,正是徐鳳年根基最為動盪不安的時刻,他又一時起意,想趁著與王仙芝巔峰一戰後殘存餘韻,抓住那一絲可遇不可求的明悟,希望可以一步登天,直接躋身天象甚至是陸地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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