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一臉恍然道:“是許姐姐帶著進去的?”

道姑許慧撲笑著點了點頭,解釋道:“張公子滿腹經綸,尤其精於王霸之辯,獨具匠心,曾託我給許拱闡述軍政利害,簡稱《呈六事疏》,被大將軍評點為不拘一格,殊為不易。”

徐鳳年略微驚訝地哦了一聲,午飯時與大姐徐脂虎閒談聊起了許慧撲的家世,姑幕許氏以龍驤將軍許拱為家族砥柱,這位清談軍政兩不誤的大將軍出身豪閥高門,主持江南道三州軍務,頗有小藩王的架勢,做了許多大刀闊斧的改革,整飭吏治,譭譽參半,徐驍對此人評價不低,既然能被公認眼高於頂的徐驍說成不錯,自然是相當厲害的角色了,至於那份在泱州泥牛入海的六事疏,說出來可能連許慧撲都不信,徐驍書房就有一份,親自圈畫了許多,對於如何鞏固邊防以及解決財用大匱,更是有過拍案叫絕的舉動,這是徐鳳年親眼所見,其份量毋庸置疑。

來湖亭郡的途中,他曾專門讓祿球兒弄來一份,只是沒料到出自眼前窮書生的手筆,只是不知這位張公子與許慧撲怎麼就有了關聯,豪門女子與寒士的瓜葛,只是才子佳人小說裡的美好橋段,尤其在門第之見深重的江南道,更是不現實,這恐怕也是王東廂《頭場雪》在江南道市井中格外搶手的根源。宴席上,徐脂虎直截了當說了許慧撲與盧白頡以及盧庾許三家的恩怨情仇,這名女冠與窮書生有膩味顯然不可能,那就更讓徐鳳年好奇了,難不成這書生真是經邦治國的大才?出身市井寒門,卻有高屋建瓴的格局眼光,可就是真的難得至極了,徐驍當年左膀右臂“陽才”趙廣陵和“陰才”李義山都不算是寒士,是正兒八經計程車族出身。

徐鳳年剛想客套寒暄,發現棠溪劍仙竟也出現,許慧撲立即沉了臉,視而不見,盧白頡輕輕苦笑,窮書生見到這位盧氏琳琅七玉之一,也沒有卑躬屈膝,似乎並不陌生,主動作揖,只是執侄輩禮自居,這等傲氣,落在士子眼中還不得氣得怒髮衝冠,棠溪劍仙是何等神仙人物,你這無名小卒又是哪門子角色?竟敢不退不避,就不怕汙了盧七先生的眼睛?而盧白頡似乎對書生也十分青眼相加,並不空洞地由衷勉勵了幾句,這才轉頭看向許慧撲,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與你說幾句。”

許慧撲冷笑道:“盧七先生避嫌了這麼多年,為何今天破例了?”

徐鳳年和窮書生都自動轉頭,很有默契地打定主意不去看不去聽。這對當年惹起江南道軒然大波的男女僵持不下,最終還是女冠許慧撲敗下陣來,與盧白頡沿著清淨無人的報國寺牆根走去,許慧撲臨行前不忘對世子殿下告辭,再對書生說道不妨去寺內辯論,她已與報國寺說了,不會有人阻攔。於是泉畔又只剩下三人,姓張的書生輕輕皺眉,徐鳳年笑道:“我姓徐名典匣,經典的典,劍匣的匣,名字如何?”

窮書生笑道:“典在匣中不得鳴,嗯,好名字。”

面罩輕紗的靖安王妃裴南葦忍不住白了一眼。

徐鳳年問道:“既然得了允許,不進去聽辯論?我呢,草包一個,既然許姐姐說你才學不俗,想沾沾光,跟你坐一起好了。”

書生反問道:“與我同席而坐,公子就不怕被士子名流笑話?”

徐鳳年笑容古怪,沒有回答,而是轉頭詢問裴王妃:“你說說看,我怕不怕?”

一路上沒少吃苦頭的靖安王妃不敢把問話當作耳邊風,語調生硬清冷道:“不怕。”

徐鳳年心滿意足,笑望向窮書生,後者嘆了口氣,點點頭,將吃完的西瓜放下,拿起地上曝曬的《四經章句集註》,小心翼翼放入袖中。三人走出古松陰涼樹蔭,走向報國寺,徐鳳年居中,靖安王妃在左,窮書生在右,先後又有區別。三人才走,徐鳳年便看到一個徘徊在牆根下的一個小女孩小跑到泉水邊,先前因為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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