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大觀轉過頭,不去與她對視,輕聲道:“你走吧。”

她看著遠方那張在空中飄蕩的白紗,抬起一隻手,輕輕捂住那半張臉,呢喃道:“你真的走了啊。那你說,我又能去哪裡呢?你總是這樣,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我從不恨你啊,我只想你看一眼,一眼就好……”

呼延大觀問道:“真不走?”

公主墳小念頭抬起另外一隻手,雙手十指如鉤,極其緩慢地將自己兩張臉都割劃得血肉模糊。

而她毫無痛苦之色,閉上了眼睛。

她用今人聽不懂的腔調,輕輕哼起了一支曲子。

等到曲終,呼延大觀一掌推在她額頭上。

她墜入峽谷。

呼延大觀獨自負手站在原地,輕聲感慨道:“這一世終於都了了。”

那襲白衣,如一隻不願破繭而出的纖弱白蝶,怯生生躲在繭中看著外面的世界。

世上再無那女子獨處時,摘下面紗,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對鏡卻看他。

……

北涼境內一座私塾的屋簷下廊中,一位古稀老人躺在藤椅上,曬著溫煦的陽光,四周坐滿了蒙學稚童,老人每唱一句,孩子們便跟他唱一句。那是一首從大秦覆滅後沒多久便流傳開來的古謠。

歌聲悠揚。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第157章 死儘儘死

葫蘆口烽燧林立,兩座烽燧之間最遠相距不過三十里,最近不足三里,洪新甲建造每座烽燧在擇地一事上極為苛刻精細,站在任意一座烽燧守望臺上,必可見兩座以上的鄰近烽燧。邊烽互望綿延成勢的眾多烽燧中,位於一條戈壁走廊上的鹿尾巴烽燧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按例設定烽帥一人,副帥兩人,烽子四人,北莽叩關後鹿尾巴烽燧又額外添補了烽子五名和驛馬一匹。鹿尾巴烽燧設在葫蘆口左側,隸屬於以鐘鼓寨為核心的寨堡群,比起棗馬寨要靠左和靠後,隨著北莽先鋒大軍長驅直下,鐘鼓寨雖然尚未受到大規模莽騎衝擊侵擾,但鹿尾巴烽燧的烽子已經可以清晰感受到戰事的臨近,那些在鐵甲罩裘的一股股北莽遊騎,出現在附近遊曳查探地形,昨天更有膽大包天的十餘騎北莽斥候,面朝鹿尾巴烽燧驟然突入,雙方相距不足把八十步,烽燧內十幾名眼力極佳的幽州士卒甚至能夠看清北蠻子的臉龐,烽帥司馬真銘挽強弓一箭就將為首一騎射落下馬,北莽斥候頭目顯然大吃一驚,收起屍體後恨恨離去,臨行前還舉起戰刀朝著鹿尾巴烽燧指指點點。

今日清晨拂曉時分,親自負責守後半夜的司馬真銘站在高臺上,抬頭看著桔槔上懸掛著那隻叫兜零的籠子,他作為鹿尾巴烽燧的當家人,不同於燧內大多數目不識丁的烽子,司馬真銘是鐘鼓寨附近小有名氣的讀書人,文書符牒轉牒都寫得很漂亮,司馬真銘同時又有一手出色箭術,所以才入伍半年不到就晉升了烽帥。司馬家在幽州是聲望大族,司馬真銘雖是偏房庶子,但本可以靠著將種門庭的餘蔭去臨近郡縣的衙門當差,由吏轉官也一樣不需要幾年,之所以來葫蘆口風吹日曬,是緣於司馬真銘的一時衝動,世人皆知早年世子殿下身邊有八百親衛叫白馬義從,清一色騎乘出自纖離牧場的涼北大馬,佩刀負弩披白甲,若說前個幾年,白馬義從也就是一等豪族眼中的雞肋,北涼只有三流末流的將種門戶才樂意將自家子弟塞進去,可隨著徐鳳年波瀾不驚地成功世襲罔替後,稍作擴張的白馬義從可就不是誰都能想當就當的了,司馬真銘就不幸落選,同郡望族的一位同齡人至交好友則選上了,去年秋天那傢伙就躊躇滿志地前往涼州,據說郡內幾位原本眼高於頂的豪族良家女,差點就要給那小子自薦枕蓆了,司馬真銘在為死黨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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