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平驟然粗暴地打斷她:“人家就隨口一問,你怎麼那麼多話?”
女人瑟縮了一下,訥訥地不敢出聲了。
陶然衝她一笑,他笑起來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總是自帶用不完的親和力:“那您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倆一個單位的,”女人在他面前果然略微放鬆了一些,低聲說,“他燒鍋爐,我就在食堂乾點洗洗涮涮的活。”
“哦,是同事,”陶然想了想,又說,“二位是工作崗位上認識的啊,結婚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快三十二年了,”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還是單位領導介紹的——早些年我們倆是‘雙職工’,聽著還挺富裕,這幾年單位效益越來越不行,我們也跟著湊合活著……那個……警察同志,我家大伯是不回來了,老太太活著的時候,親口說過要跟他斷絕關係,那要是已經斷了關係,人又找不著,那房……那房也沒他什麼事啊,我們不能算犯法吧?”
尹平呵斥她:“行了,傻老孃們兒什麼都不懂,少插嘴,燒水去!”
女人低眉順目地應了一聲,閉了嘴,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手,拎起壺去了廚房,顯然是已經逆來順受地被支使慣了。
貧賤夫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共同生活工作了三十多年,有個成年而且一起生活的兒子,即使工作單位日薄西山,兩口子也絲毫沒有打算辭職的意思。
保守、安穩、懦弱、故步自封——是個典型的、有些守舊的家庭,和“老煤渣”那種遊走在灰色地帶的線人,生活得簡直不是同一個星球,彷彿是無論如何也不該有什麼聯絡的。
陶然無聲地呼了口氣,一進門就猝然遭遇一個長得和老煤渣太過相似的尹平,他心裡陡然升起一大堆有的沒的懷疑,幾乎要疑心起“老煤渣尹超”逃亡未果,冒親弟弟的名混跡人群了。
現在看來,倒像是他有點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