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沉重猶如灌滿了鉛石,整個人都跟著晃動了一下。
很快有人伸出雙手,扶住了他。
唐堯低頭,對上一張淚流滿面的臉,他伸出粗礪的拇指拭去她面上的淚珠:“別哭!”
“我沒有哭。”唐瑛反手抹了一把臉,卻發現自己竟然滿手的水漬。
她陪著唐堯站到天亮,心中那一點微茫的希望隨著北夷大營裡的廝殺而漸漸湮滅,許多年的光陰在眼前呼嘯而過。
她記事很早,約摸是腔子裡裝著一顆成年人的靈魂,連視線不清,只能聽到小小孩童悄悄守在她身邊,哭著叫妹妹都不曾忘記。
唐堯總對女兒有愧,自責疏於照顧,連妻子最後一面也沒見到,讓女兒從小沒了孃親,卻對兒子嚴格要求,讀書練武從不肯鬆懈,卻不知兒子失去母親,也才是四歲的小小稚兒。
唯有唐瑛知道,那小小稚兒在失去母親的頭一年,時常半夜摸進她的房間,在乳母震天的呼嚕聲裡,握著妹妹的小手,輕輕啜泣。
後來他飛速成長,立志要擔起兄長的責任,保護幼妹,早忘記了那思念母親而哭泣的小小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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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被困之後,每日都有陣亡的將士,也每日都有傷心號哭的婦人。
她們哭完了,擦乾眼淚,繼續奔進傷兵營照顧受傷的將士,熬煮湯藥粥飯,幫著收集武器,各家搜積油料運到城下……總有無數的事情要忙,來不及悲傷飲泣。
夜襲之事,讓北夷人更加瘋狂,進入了新一輪的攻城之戰。
五日之後的深夜,白城城守欒洪竟然悄悄開了北城門,投敵叛變。
唐瑛才入睡沒多久,便被驚慌失措的丫環阿蓮搖醒:“小姐,城破了,快起來!”
阿蓮身後還跟著軍中偏將唐舒的女兒唐鶯,滿臉是淚的跪倒在她床前:“小瑛姐姐,我父親戰亡了……”
她七歲隨父來到白城,年紀與唐瑛相仿,從小就喜歡俞安,卻不似唐瑛一般舞刀弄棒,而是專攻女紅廚事,時不時便送兩人一些荷包之類的小物件,或者新學的吃食點心,是個極為溫婉的女孩兒。
唐舒戰亡,家中僕人驚慌四散,她便直衝進大帥府,向唐瑛求助。
“大帥呢?”她好些日子沒有好生休息,被唐堯硬逼著回家來睡,沒想到才闔眼沒一個時辰,居然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大帥帶人迎敵,已經開了南城門,讓大家逃命。”
她原本就和衣而臥,略收拾一番,提著長刀出門,院子裡已經站滿了家下眾僕,有管家趙叔、長隨張青、後園瘸腿的花匠歐叔等人,六七張強忍悲痛的臉,紛紛提刀持棍,靜等她的號令。
張青道:“小姐,少將軍已經陣亡,大帥……肯定不會離開白城。我等一定拼死護送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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