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有些惴惴,先前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
太上皇午間服過藥後都是要午睡的,今天也不例外。他像往常一樣守在外間,卻不料剛過了半個時辰,他居然驚叫著從夢中驚醒。他連忙進去察看,受驚過度的太上抓住了他的手臂,語無倫次道:“三娘,朕夢到三娘了……”
他忍著疼,“大長公主?她……到您夢中了?她跟您說什麼了嗎?”
太上皇呆呆地看著他,有些茫然,“她怪我,質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對她的女兒,就連她的葬禮都不打算讓她露面……她說她很生氣,母后也很生氣……”
他有點瘮的慌,“這、這是您多心了,大長公主怎麼會怪您呢……”
“她會。朕知道的,不讓她的女兒送她最後一程,她一定會怪我。”太上頹然地嘆口氣,“罷了,朕原本就有些猶豫,現在看來果然不妥。去傳姚氏過來,朕有話和她說。”
就這麼,被囚永巷將近一個月的姚氏,終於可以離開那陰寒之地。周兆吩咐了宮人去辦這件事兒,自己卻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默然不語。
他服侍太上多年,明白吳國大長公主在他心中的分量,這會兒亡妹幽魂剛剛入夢,心情正激盪著,要是再見到她的女兒,被那邊的眼淚哭訴一折磨,還不得立刻心軟?
幾天前皇帝的吩咐還回蕩在耳畔,“大長公主去得突然,父皇嘴上不說,心裡卻頗有些愧疚,認為是自己對妹妹太過心狠。所以,這些日子無論發生了什麼,都不能讓他見到姚氏,明白了嗎?”
明白,他怎麼能不明白!
周兆牢記皇帝的吩咐,充分利用了等待姚氏過來的時間,再次讓太上意識到,大長公主會犯錯是因為女兒的哀求,會在大雨中長跪也是因為替女兒頂罪。歸根結底,姚氏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厭憎之心再起,他雖然依舊準了姚氏扶靈相送,卻也不願再見她。
周兆跪在那裡聽到他的吩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地,感慨自己可算能跟陛下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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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再次見到謝懷,是在三清殿內。
吳國大長公主出殯前一天,姚嘉若捧著親手抄寫的經文,從自己的住處到三清殿,一步一跪拜,最後更是用膝蓋爬上了三清殿前九九八十一級臺階。等到她終於跪到謝懷面前,額頭已經紅腫一片,隱約有鮮血滲出。
她對自己的傷勢仿若不覺,只是雙手高舉經卷,朗聲道:“亡母即將往登仙界,這是弟子對母親的一點孝心,還望天一道長可以成全!”
此次大長公主的喪儀,謝懷負責超度亡魂,這些日子過得頗為忙碌。早在姚嘉若回到建章宮當晚,他便得了訊息,所以現在看到她一點也不驚訝,目光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女子一身素衣,頭簪雪白絹花,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點。因為一路跪拜過來,她臉頰早已累得通紅,額頭全是汗水,順著滾落。身上的裙子也沾染了灰塵,再不是從前那個永遠美麗動人的皇帝寵妃。
若非這樣的鄭重其事、不顧形象,太上也不會准許她來這裡吧。
他移開目光,淡淡道:“鄒遠,把這些經文拿進去,明日隨別的陪葬品一併送入地宮。”
姚嘉若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答應了。他原是那麼狠心絕情的人,她本以為連這微薄的心願,他都不會滿足。
還好最後,他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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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送完經文後,留在三清殿內長跪。殿門在入夜後關閉,她緊閉雙目,整整一個時辰都不曾移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