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月,皎皎的一輪懸在天空,灑下悽清冷輝,而波光粼粼的湖面就沐浴在這冷光中,落花紛飛、隨水而逝,一切彷彿是個美麗的夢境。
葉薇裹在琉璃白的披風內,隨著賈康走到太液池邊,遠遠的便已看到有葉輕舟泊在那裡。這湖泊太過寬闊,一眼望去只覺水天一線,明月投射到湖面上,讓人恍惚間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水。
天與水顛倒了位置,那小舟,也就好像漂浮在夜空中似的。
有頎長的身影從船艙內出來,朝著她緩緩直起背脊。男人的面龐本是讓人不敢直視的英挺傲然,彷彿斂聚了山川百嶽的威勢,此刻卻流露出少見的溫柔。他立在舟頭,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如同神靈獨立星空,日月星辰都是他衣袍上的點綴。
葉薇控制不住地後退了一步。
以前只是知道皇帝長得好看,卻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感受強烈。他從前的氣勢太強,倒讓皮相如何顯得不那麼重要,卻原來,卸下滿身威嚴的他,竟是這般蠱惑人心……
“月下泊舟、久候佳人,卿卿讓餘等得好苦啊!”
含著三分笑意的聲音將她從呆愣中驚醒,葉薇眨眨眼睛,發現皇帝右臂前伸、掌心朝上,是個邀請的姿勢。
這做派、這場景,他是把自己想象成與意中人幽會的青年郎君了嗎?
抿唇一笑,女子雪膚玉顏,彷彿海棠夜開,“若非姍姍來遲,怎能讓君子體會到佳期的難得呢?”
纖手放入他掌中,被他反手握住,用力一拽便踏上了小舟。
船身搖晃,她一個不穩便朝前撲去,正好投入他的懷中。大掌扣住她腰肢,他在頭頂輕笑,“雖然久候,但有這刻的旖旎溫存,便是再多等幾個時辰餘也心甘情願。”
還越演越上癮了。
葉薇索性也環抱住他,大方地抬起頭,“郎君今夜扮的是誰?夜會鶯鶯的張生,還是行俠仗義的黃衫客?”
他眯眼笑,“小娘子覺得呢?”
葉薇裝作認真思考,“我覺得,都不是。您現在這樣子,分明是覬覦妾身美色的登徒子!”
舟尾划船的宮人手一抖,攪出驚人的動靜,水波層層疊疊推進,將裡面映照的月色星辰也切割得破碎。
皇帝卻朗聲笑起來。抱著她的腰將她轉了一圈,他刮刮她鼻子,一臉讚賞,“我就知道,阿薇你這麼聰明,絕不會說出什麼掃興的話來!”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以前他大多叫她愛妃,親近卻又客氣,還帶著點欲說還休的調笑。但那稱呼並不是她獨有的,他在脾氣好的時候叫所有宮嬪都是愛妃。
可是今晚,他瞞著所有人將正在受罰的她帶到太液池邊,湖光月色裡,他把自己當成了個尋常的男人,而她是他要幽會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