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肇聽著榻上假裝平穩的呼吸,小聲問:“微兒,你睡著了嗎?”
“剛跟周公擺開棋盤。”陸微閉著眼睛,在腦中翻閱了朱府丫環們的職業守則,發現還有溫柔解語之責,為著更貼合角色,只能努力撐著睏意說:“:“三郎睡不著?”
沈肇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想到了哪裡,大有揪著她召開臥談會的架勢:“換了地方,有點認床,想起小時候認識的一個朋友,好多年沒見了,你說再重逢,她還認得出我嗎?”
“你跟小時候長的差別很大嗎?”陸微打著哈欠隨口敷衍:“好多年沒見又不曾聯絡,想來你們關係只是普通,說不定只能算得上是熟識而已,認不認得出又有什麼打緊呢?”
對面床上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就在陸微以為他已沉入夢鄉之時,聽到對面床上的反駁:“並不是故意不聯絡,只是當時出了一點狀況,沒辦法聯絡。我們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陸微也曾經心心念念過幼時相識的朋友,後來有過諸多猜測都不了了之,後來更是丟到了腦後,並且對小孩子的長性有了深刻的認知,睡意被攪散,她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給沈大人上一課。
“小孩子能有什麼過命的交情?”她對此嗤之以鼻:“三郎年紀也不小了,竟還會心心念念執著於小時候的交情。小孩子啊,是這世上最沒心沒肺的,前兒同你玩在一處,昨兒同他玩在一處,再過得兩日又結識了新的朋友,就算是兩人一起掉進過河裡塘裡淹個半死,爬上來沒過幾日說不定也會忘了曾一起共過生死呢。”她勸慰道:“三郎與其猜測一個多年不聯絡的小夥伴,不如多放點心思在公事上,說不定還能想辦法蒐集到梁大人的罪證,我瞧著朱大人不大靠譜啊。”
黑暗之中,她瞧不見沈肇的表情,但自感這番話說得現實又深刻,足以讓沈三郎不再糾結於小時候認識的小夥伴,而著眼於寧州之事,順便推進親爹的營救計劃,假公濟私的毫無破綻,還得意的無聲偷笑。
沈肇卻跟著了魔似的追問:“你說,她當真認不出我?”
陸微被他的執著打敗,腦子裡鬼使神差冒出個念頭——沈肇不會是阿元吧?
但隨即她又否定了這個念頭,沈肇的玉佩早當作訂親信物送至陸安之手中,她入京之時作為相認的憑據交到了他手上,而阿元親眼見證了新城郡主拋棄她逃命的一幕,但凡在京裡稍打聽一句,便能知道她父親的名號,何至於相見不相識?
她仔細回想當年阿元的模樣,無奈他當時是個黑瘦骯髒又病又弱的小乞丐,蓬頭垢面披散著頭髮瞧不出本來面目,只記得眼睛黑亮,但隔著十年歲月,記憶也早已模糊不堪,甚至連他的眼睛形狀都早不記得了。
再說,阿元若出自沈府高門,高堂俱在,何至於流落街頭?
她在心裡暗自盤算一番,得出個結論,阿元許是沈府哪個旁枝子弟,說不定父母雙亡才流落街頭,分別之後許是去投奔親戚,說不定寄人籬下過得潦倒落魄,這才多年不曾聯絡。
早些年她還記掛著共過患難的小夥伴,但分別的歲月太久,她早已明白人世無常,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倒也不必苛求一個小孩子信守諾言,她開解沈肇的話未嘗不是自己所悟,就算是阿元此刻出現,她恐怕也認不出對方。
以己之心度人,她答的毫不愧疚:“都多少年沒見了,肯定認不出來。”她不可思議問道:“你說的那個小夥伴……不會是個小姑娘吧?”
沈肇沒吭聲,倒似預設了。
陸微萬沒料到與沈大人同室而居,竟然還有機會窺探到他的心結,差點捶床狂笑,勉強壓抑著笑意勸慰:“小姑娘就更不必說了,分開這麼多年,說不定她早成親生子了。”按照十五六歲出嫁的慣例,與沈肇同齡的小娘子也應該當娘了:“再說你們要是重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