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開臉上的衣服,扭頭看向天窗外。
外面分明是天色湛藍,秋陽暖照,他卻感到了強烈的悲傷和憤怒。
男人怔怔地抬起手按住胸口,金色雙眸無意識地開始落淚。陽光落入他的眼眸中,在那潭金色泉水內灑下點點亮斑。
透明的淚珠沿著眼角滑落,隱入鬢角處的亮銀髮絲裡。
不用誰告訴他那是什麼,他對那個存在的認知本能地存在於自己的意識深處。
他對“它”的存在有本能的濡慕,依戀,與親近。
那是……王。
人魚的王,回來了。
譚遇甚至覺得他能感受到王在哪個方位。
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人魚一族還有“王”的存在,只曾經大學的時候輔修過一門人魚簡史的課程,為了做課題時去翻過帝國圖書館的相關資料。
資料裡有提到過,古藍星上的人類發現人魚一族時,他們是有“領導”這樣的角色存在的,但自從人魚族“融入”人類社會後,他們就不存在這樣的角色了。
顧不得思考為什麼“王”會突然出現,譚遇猛地起身,化出雙腿,穿上制服就往外疾步走去。
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撈起水床邊的面罩,扣在臉上。
維諾……維諾還在古藍星上,而譚遇感受到的“王”的所在,也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無論如何,他得先把維諾帶回來。
他把維諾放進那個似乎可以治癒傷口的硨磲巨貝時,本以為頂多修復個幾天就好了,結果貝殼不把人還給他了!
他又不敢暴力拆碎貝殼,怕維諾還在裡面會受到傷害。
把那些礙眼的人處理掉後,譚遇每隔一兩月就要去古藍星下海找維諾。
可那個巨貝始終緊閉貝口。
這次就算連那個蚌殼一起砸碎,他也要把維諾帶回來。
所有帝國的人和聯邦人都忘不了那一天。
毫無徵兆地,無數人魚發了瘋似的開始哭喊嚎叫。
也許上一秒他們正趴在池邊休憩,也許他們正在和領養人相處,也許他們正麻木接受所有的。
可下一秒,人魚天生淡漠的情緒中,突然就出現了“憤怒”。
這股憤怒是如此的極端,僅被撕開一個口子就滔滔不絕地噴發出來,如同射出的雷暴鐳射炮一樣,一下飈升到另一個極端。
而憤怒的極端,是毀滅。
人魚們瘋狂地破壞周身一切的東西,大有一幅想要和這個世界同歸於盡的樣子。
他們本身的體質並沒有多好,有些人魚甚至在甩尾拍開身邊的物品後,魚尾的鱗片崩裂出血,顫抖著趴下地上哭泣。
要把他們這輩子受過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帝國某家醫院的產房裡。
醫生取出被人魚產下的一顆白色的人魚蛋,一臉冷漠地對旁邊人說,是人魚蛋,拿走。
助手接過一顆還帶著體溫的橢圓白蛋,上面還掛著血液和一些黏膜,把它放到產房的保溫箱裡。
躺在床上被束縛帶幫助手腕,一臉麻木地看著那顆蛋被抱走的瞬間,突然尖銳地嘶叫起來。
他額頭上還有虛汗,但依舊死死盯著那顆蛋,眼睛裡像是有火在燒,劇烈地甩著魚尾,把產床邊上的醫療器械噼裡啪啦拍碎在地上。
帶血的手術刀被拍飛起來,又落下,在躲避不及的醫生臉頰上,利落又深刻地劃下一道血痕。
助手驚叫起來,產房瞬間一片混亂。
維諾並沒有覺得自己徹底失去了意識。
事實上,他只有最開始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屬於自己的負面情緒,等那些光團迅速湧過來時,他才覺得自己彷彿是跌入了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