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經聲。
屍體確認死亡原因後就從醫院送回來了,按照他們這邊的說法,人死後四十八小時腦子才會死亡,到時候才能送去火化。
棺材停在一樓的北間,架在長凳上,兩側掛上了白布,點著白蠟燭,前面擺著一個軟墊,用來給至親的人祭拜。
腳才跨進房間,崔小雯把白花放到屍體的一旁,眼淚便跟著流了下來,機械地對著死去的人低喃著什麼,聽起來是某種埋怨,怨他怎麼這麼早就走了,怨他為什麼不聽她的話非要喝這麼多酒。
溫降只是直直地站在一旁,沒有靠近那口漆黑的棺材,冷眼看著她作出的戲碼,毫無感覺。
她不知道是不是戲做多了就會讓人當真,明明崔小雯也無數次在深夜咒他早點死,現在卻在一把一把地抹淚,彷彿他們真的有很深的感情,彷彿耿智志生前真是什麼體面的人。
這樣的哭聲和景象只讓她覺得割裂和荒謬,嫌惡地抿起嘴角,不知道這場戲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直到崔小雯注意到她的不配合,停下魆魆的自怨自艾,伸手拉了她一把,想把她扭到軟墊上,一邊殷切地開口:“快,在這兒跪下,給你爸磕兩個頭……”
話音到這兒,又哽咽著提醒她:“乖,這是規矩。”
她哭了太久,就連拽人都沒什麼力氣了,溫降聽到這聲令人作嘔的“你爸”,後背和膝蓋都繃得筆直,目光冷淡地落在她身上,就這樣無聲和她僵持著。
崔小雯也知道她不願意跪,只想讓她勉強對付過去,走個過場也好,又嘗試推她了一把。溫降依舊一動不動,那副堅決實在嚇到了她,氣急地重重打了她一下:“你這是不孝啊!”
她這一巴掌在大衣上發出一聲悶響,溫降被打得低哂,轉頭看了眼棺材,回答:“他不配。”
“胡說八道!”話音才落,崔小雯似乎是怕這種大不敬的話被停留在這裡的鬼魂聽去,第一時間出聲呵斥。
聲音落進靈堂,似乎連白燭上的火光都搖曳了一下。
溫降輕一扯嘴角,她根本不怕這些,抬了抬頭,用力摘掉她抓著自己的手,便準備離開。
但崔小雯拽住了她的袖口,把她硬生生扯了回來,拳頭隨之雨點般的落下來,無力地伸手捶打她的肩膀,哭訴道:“溫降,你不孝啊……你這樣讓我怎麼辦,我下去之後可怎麼跟他交代……你讓我怎麼活啊……”
溫降已經受夠了她軟弱的眼淚和滿腹的怨言,忍無可忍地抬手按住她胡亂揮舞的手,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揚聲警告:“媽,別再這樣了,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她的話音近乎嚴厲,崔小雯像是從幻夢中被震醒,被迫安靜下來。
她的眼皮還在病態地抽動著,溫降注意到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鬆開她的手,聲音更冷:“醒醒吧,你今天脫離苦海了,別再自欺欺人了。”
崔小雯的胸口深深起伏著,臉上滿是淚痕,嘴邊只剩一句蒼白的“胡說什麼呢”,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打斷:
“他以前從你這兒要不到錢是怎麼罵你的,喝醉之後是怎麼打你的,他在我小時候是怎麼偷看我洗澡、敲我的門說要□□我,又是怎麼掀開我的被子摸我的……就算你忘了,我也幫你記著呢。”
溫降的控訴幾乎殘忍,呼吸在這樣不堪的回憶中微微顫抖,最後道:“所以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
崔小雯臉上的血色隨著她的話音一點點褪去,最後只剩下人偶般的呆滯,恍惚地睜大眼睛看著她。
“但是你,要是你能早點醒,你能在他第一次打你的時候就跟他離婚,我也不會跟這種人生活十年,跟你一起自甘下賤!”
這還是溫降第一次說出這些心裡話,就像是用刀在手臂上割出一道深深的溝壑,把陳年的汙血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