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一切都想得圓滿,遲越的喉結艱澀地滑動,彷彿拖行過粗糲的沙地,告訴她:“可是畫室一學期的學雜費就要六七萬,買一次油畫顏料要上千,萬一我考了一年,還沒考上怎麼辦?”
她難道就要跟他這樣一直耗著嗎?
這個念頭才浮現,溫降便固執地開口:“那就再考一年,國美有很多二戰才上岸的美術生,這很正常,你不要有壓力。”
“那你呢?”遲越輕聲問,一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溫熱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蜿蜒的觸感,隨後放下手指,“這樣帶上我,你會很辛苦,我不想拖累你。”
溫降聽到這句,臉上幾乎拂過震怒的表情,隨後緊緊伸手抱住他,下巴抵上他的肩膀,拼命搖搖頭:“一點都不辛苦,你也不會拖累我……我本來就是遇到你之後才變得越來越好的,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擁有現在的一切。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高高興興地去學你真正喜歡的東西,而不是像這段時間一樣,每天都愁眉苦臉,只有這樣我才覺得辛苦,才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
話音到這兒,聽他自嘲地輕笑了聲,溫降把他的肩膀抱得更緊,無比真摯無比熾熱地補充:“而且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和你分開的,什麼困難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她的承諾像是實心的大理石球,就這樣深信不疑地屹立著,是最典雅純淨的白色,線條完美無缺,在這樣完美的圓形中顯得牢不可破。
而承諾的填充物是她的體溫和熾熱的言語,遲越抬手摟緊她的腰,胸口滾燙得快要融化,心跳和脈搏都在這樣濃烈的感情中不顧一切地震動起來,是失去理智的前兆。
於是在他輕率而不負責任地開口答應她之前,遲越申請按下暫停鍵,低頭問她:“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好不好?”
溫降很快點點頭。
遲越便鬆開手,稍稍往後仰了仰,示意她鬆開自己。
但溫降犟起來的時候比誰都大膽,明明他的肢體語言暗示得很明確,他們應該有這樣的默契,她就是執拗地不鬆手,還振振有詞地告訴他:“你就這樣抱著想,不著急。”
遲越算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次啞然,短暫的無奈過後,重新抱緊她,抬手輕撫她腦後的長髮,鼻間滿是洗髮水的清香。
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梳理頭髮的感覺很舒服,兩個人就這樣坐在燈下安靜了好久,耳邊的蟬鳴如潮水般湧上,又逐漸退去,如此反覆。
直到某一刻,他發現自己在這種時候其實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了,像是被她拽上一輛飛馳在公路上的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僅僅是在反覆琢磨和品味她為他描述的那個未來,發現那的確才是最好的一種可能,甚至已經提前為此感到狂喜。
再花一年去學美術,至少要好過盲目地一頭扎進某個他一無所知的領域,好過在其中痛苦地掙扎,甚至讓她也被迫沉入鬱鬱寡歡的低潮中。
遲越到這裡總算下定決心,只是在這之前,他覺得自己還有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向她確認。
於是溫降聽見他低緩而慎重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嗓音還帶著幾分顫抖,就知道他已經考慮好了,鬆開手抬眼看向他。
誰知道他的下一句不是“我決定好了”,也不是“我願意”,而是:“你愛我嗎?”
溫降愣住了,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深邃而昳麗的面容。
“你愛我嗎?”遲越怕她沒聽清,又一字一句、格外仔細地問了一遍,緊了緊喉結,眸光溼潤地望著她,最後道:“只要你說你愛我,我就跟你走。”
溫降聽到這句,臉上的震驚便緩緩退去,伴隨著唇畔浮起的坦蕩又赧然的笑意,小聲喃喃了句“笨蛋”。
緊接著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