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蘭舟適才已運上八九成內勁,話音和那女子一交,心頭仍是不由自主傳來一陣悸動,知對方修為實不在己之下,正欲全心運功抵禦,忽聽這女子轉眼間已將內力自聲音中撤去,竟是舉重若輕、收放自如,不禁十分佩服,便也緩緩收功,道:“姑娘何須過謙?在下一生之中,從未見內功高強之女子有如姑娘者,若再捱得一時三刻,我便要敗下陣來了。”這幾句話說得極是誠懇。
原來天地既分陰陽,男女體質亦生而有別,譬猶男子力強而女子力弱,練武也是一般道理:外功至剛猛無儔則止、內功以雄渾厚重稱卓,此二者女子皆受先天資質所限,極難修練至極高境界,故而但凡女子習武,大都重招式而輕內力,走的是輕靈飄逸、變幻無方的路子,雖說也可登堂入室,終究難破一力降十會的至理,是以自古絕頂高手之中女子人數往往遠少於男子。“攝魂梵音”雖說是倚仗詭譎奇巧的運功法門,畢竟須以深厚內力作為根基,景蘭舟自小得顧東關悉心指點,一身純陽內力實是非同小可,一試之下竟覺與她只在伯仲之間,對方年紀輕輕,又是女子之身,方才這兩回比拼雖可說勢均力敵,實則已是這女子勝了一籌。
群丐被二人各運高深內功來回衝激數次,修為較差者已如醉酒般醺醺然頭重腳輕,頭臉發燙而手腳冰涼,便如生了場大病一般,小石頭更是忍不住趴在地上乾嘔起來。景蘭舟伸手按在他後頸,微微將真氣輸入他左右兩處玉枕穴,小石頭只覺兩股暖流灌注腦後,立時便好受了些。
那女子嬌笑道:“不想大勇分舵竟有公子這般人物,小女子可真看走了眼。瞧公子服色打扮,莫非是丐幫淨衣一派?”景蘭舟道:“在下不過江湖中一閒散野人,素來仰慕丐幫高義,承眾位兄弟瞧得起樂意與我結交。只是在下另有師承,並非丐幫弟子。”
那女子眼波流轉,道:“公子如此武功,尊師必定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了?”景蘭舟不願輕易搬出師父名頭,道:“姑娘的武功在我之上,家師之名不提也罷。”指著那中年乞丐問她道:“姑娘派這人混入丐幫,到底有何用意?”
那女子奇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從陳舵主手下救他一命,怎見得這人就是我派來的?國家有法度可循,就算是天下聞名的丐幫,也不能胡亂殺人啊。”明朝律法甚嚴,議刑遠重於唐宋,但武林中人快意恩仇,多不受朝廷法理約束,相互殺伐總是在所難免,自不能跟尋常百姓同日而語。景蘭舟見這女子說話近似胡攪蠻纏,與她一身驚人武功大不相稱,不禁暗暗好笑。
那女子望他一眼,道:“你心裡笑我講話全不懂江湖規矩,是不是?我本來就不知道甚麼規矩。就算這人不是丐幫弟子,混在人群中聽了你們幾句說話,又有甚麼打緊,值得取他性命?”足尖驀地一揚,踢起地上一粒細小石子,勢挾勁風,飛向那中年乞丐腿上被封的曲泉穴。
景蘭舟小腿輕輕一抖,同時踢出四顆石子,一顆將那女子的石子在半路擊落,另外三粒同時擊在陳勁風肩髎、曲池、陽關三處,頓時將他被封的穴道盡數解開。那女子笑道:“妙極。”身形一晃,雙掌已欺至景蘭舟面門跟前。她先前足足站在七八丈開外,身法之快,實令人難以想象。
景蘭舟正要還手,忽覺一股拳風撲面而來,原來陳勁風穴道既解,倏地躍起向那女子背後出拳猛攻。以他丐幫舵主的身分,原不當趁這女子向景蘭舟出招之時在後偷襲,但他惱怒這女子剛才忽施暗算,以致自己在下屬跟前狼狽不堪、顏面盡失,此刻唯有親手擊斃對方,方能在幫中重新立威,是以這一拳用上了畢生之力,務求一擊致命。
景蘭舟未料以他在丐幫地位之尊,出手偷襲竟如此狠辣,頗覺此舉有失身分,不禁微微皺眉。他知只要自己不出手夾攻,以這女子的武功要避開這拳並非難事,當下足尖輕點,向後掠開數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