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9
宋艾對於男人這兩個字有無數定義,甚至能直接開個演講對廣大女性說快跑啊,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但她之所以沒有這麼說,是在長大成人後逐漸明白,也不是沒有,只是她從來沒遇到。
後來過了三十,結了婚又因為喪偶而離婚,就越來越明白,男人跟女人最大的區別,人這個字是為了框住女人賦予她們母性、憐憫、同情心等等一切用來匡扶男性的品質,而男人後頭那個人只是為了提醒男的,注意了你們是人不是畜生。
這裡就又要出現一個但是。
但拎出來一個特例:張是。
越是相處,第二天的張是就能顛覆第一天的張是給她帶來的印象。
每一天的張是都不太一樣,每一天的張是都不像張是,但每一天的張是又都是張是。
張是搞來了輛摩托車,車身有磨損,拉風但又顯得有點兒寒酸的型別。
張是說,“這車發生過車禍,才能低價搞來,看什麼看,你到底坐不坐?”
張是跟她說話從來都是平輩的語氣,十六歲的年齡差在他這兒根本不算事兒似的,就有種時光逆轉,站在這兒的不是三十五歲的宋艾而是十七八歲被叛逆少年強行要帶出去玩的宋艾。
就,很新鮮。
宋艾笑著橫跨上去,戴上頭盔拍拍他的肩膀,“行,走吧兒子。”
張是哼笑一聲。
他身上那件黑色衝鋒衣裡兜滿了風,像是獅子遇見獵物時弓起的脊背,晚上十點的綏北一盞盞的路燈瘋狂倒退,宋艾緊抱著張是的腰才沒讓自己的裙子被風給卷跑,心臟像是在玩跳樓機,始終懸著的心臟在貼近的動作裡產生了種類似於心動的錯覺。
風景都模糊成一團,身邊的轎車都跟不上他們的速度,活了三十五年的宋艾頭一次體會到什麼是活著,是一種無畏,是管他今天明天管他要發生什麼事,此時此刻、現在,老孃就他爹在飛了!老孃在飛啊!
原來人真的是可以長出翅膀的,只要速度夠快,翅膀就能從肩胛骨突破血肉而出,從衣服裡襯往外伸展,追著風的方向帶著心臟一路出逃。
宋艾也忘了自己嘴裡在叫些什麼,可能什麼都喊了,髒話好話全混在一起,一會兒是陳宋你個下三濫玩意兒下十八層地獄去吧哈哈哈哈哈去死吧你啊!一會兒又是張建國我去你爹的建國可別他媽的侮辱建國這個名字了你就是個癟三硬不起來的下三濫!一會兒又是哇啊啊啊真的好爽啊!
這是宋艾的三十五歲。
她一度覺得自己已經老死了,胸口的那個玩意兒大概只有在若干年後被醫生說一句阿姨啊您這年紀大了還是注意點兒心臟的時候才砰砰跳動幾下,提醒她,你好我可能要得病了注意一下別讓我搞死你這具身體了嗷。
但現在,她忽然覺得年齡只是個數字。
哪怕三十五歲的人,也是可以在馬路上大喊大叫抱著十九歲少年的腰,在風裡疾馳,最後握著欄杆看著江面笑得眼淚都往下掉,最後號啕大哭地蹲在地上對著江大喊一聲我操你爹!
張是靠在那兒,旁邊就是盞晃眼的路燈,燈罩子下面無數蠅蟲飛來飛去像張黑色的網。
他笑著說,惡不噁心啊你,拿假陽具捅老東西屁眼啊?
宋艾扭過頭也笑,說神經病啊你在這兒說這些倒不倒胃口。
張是就拉她起來,從她口袋裡摸了煙。
只剩下一根,點燃,你一口我一口,就這冷風吸完了。
瞧,這十六歲的年齡差,也是可以不存在的。
除了在綏北公路上飆車。
其他心跳受到無數刺激的時刻也有。
在家裡。
宋艾正在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