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笑了笑,轉頭看著大雪,不由嘆了口氣。柳岸望向他,見他面上並無擔憂之色,應當不是為了明晚的事情思慮。
“楊將軍在嘆什麼氣?”柳岸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到料理完了這邊的事,回去後也不知道會怎麼樣。”楊崢道。
柳岸聞言便知楊崢是在憂愁路生的事情,於是問道:“路生從前再任性也不過是發過火便忘了,怎麼這次過了這麼久都不肯與你和好?”
“我也不知道,問他他也不說。”楊崢道:“大概是他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偏偏我也猜不透,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才好。”
“所以你這次不願帶他,是想讓他獨自冷靜冷靜?”柳岸道。楊崢聞言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更多的是怕帶著金路生也不知該如何和對方相處,說不定兩人的關係會比從前更復雜。而且,在兩人無法和解的情況下,若是要上戰場,難免會分心,對彼此都不好。
“路生看起來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可實際上是個很重情義的人。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與你置氣這麼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在乎你才會這樣。”柳岸道。
楊崢聞言一怔,隨即道:“是啊,他要是真討厭我,才不會為我費神至此呢。”他說著伸手在頸間摸了一把,那裡掛著的小香囊裡,裝著金路生送給他的玉珏。
大雪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也沒停,地上的積雪已經沒過膝蓋了,可看樣子雪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晌午,楊崢派去跟著皮貨商進山的人便回來了。幾人看起來都很疲憊,想來是怕耽誤了時機,一路上不眠不休的趕路。
楊崢一一詢問之後,面露喜色,當即便和柳岸一起,又召了另外幾名將領,十分快速的商定了章程。
另外幾人事先未曾知道內情,但驟然聽聞之後略一思忖,都覺得柳岸的法子雖然險了些,卻值得一試。
“楊將軍,這次的法子太險,我去做前鋒吧,你帶第二組人接應我。”隨行的那名參將道。
楊崢卻擺了擺手道:“這次我們必須以快致勝,若是動作慢了給了敵人反應的時機,便會功虧一簣。整個軍營裡,滑雪之術最熟練的人便是我,換了旁人我不放心。”
眾人聞言都知楊崢說的有理,無從反駁。
“我帶人先行,一擊成功之後便會快速撤離。到時候收網的事情就要靠你了。”楊崢對那參將道:“記住不要戀戰,他們個個驍勇,即便是處在劣勢也依舊要提防,你們一擊之後無論戰況如何都要快速撤走。”
對方聞言鄭重的點了點頭。
當日所有駐紮西遼的徵北軍,有半數以上都得了命令,白日裡養精蓄銳,以備當夜出擊。而剩餘的人則依舊照常訓練,以掩人耳目。
入夜之時,雪漸漸小了,卻依舊沒有要停下的趨勢。
北江大營裡,一片安靜。
某間營房裡,少年驟然被噩夢驚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房門被推開,金路生披著大氅走了出來,他一路直奔劉璟的營房,遠遠的見燭火還亮著,這才鬆了口氣。
少年在門外徘徊許久,似乎猶豫自己該不該進去。後來賀慶恰好過來撞見他,見他心神不寧的遂開口詢問。
金路生支支吾吾了片刻問道:“我想問問,西遼那邊有沒有戰報?都這麼久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賀慶聞言道:“打仗原本就不是三兩日就能解決的,這才半個多月,沒什麼可著急的,放心吧。”
少年應了聲,心裡卻越發不安。
雪似乎比方才又大了些許,金路生走在雪裡,夢中盡是被血染紅的戰場,以及某個人沾滿鮮血的身體。夢裡,那人朝他伸手,問他為什麼不原諒自己。